第六十九章(第4/5页)
婴儿的命运一定下来,我的注意力就回到你身上了,我最亲爱的。我走了之后你会怎么样呢?如今这可不仅仅是考虑为你提供保障的问题了。我还得找到办法,让你在我死后知道这个秘密。将来你会了解每件事——在我写那些平淡无奇、伪装的信时我就这样安慰自己。
B太太按照她的计划继续旅行去了,我写给你的信中那些虚构的地方她都住过。我把信寄给她,她就把它们从曼彻斯特、巴斯和别的地方邮寄到哈特威利庄园。我父母必须相信我在四处转悠,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我的秘密。你想想,如果所有的信都来自遥远的约克郡,他们立即就会对我产生疑心。我写的内容也特别含糊,你还记得吧,这样我就不会被发现。
当你(和他们)回信给我时,B太太就从北方再把信转寄给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通信看起来衔接不上。艾美,并非我对你的信不感兴趣,而是因为我给你写信的时候还根本没读到你的信呢!
我父母相信我无休止的延期是为了逃避跟贝勒·邓索恩的婚姻。但是他们发怒也没用,他们找不到我。其实,是有另一个貌似更合理的让我父母不起疑心的解释。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不再提这件事,让我感到很奇怪。不过我在约克的时候不愿意想它。
除了这些事,我在那几个月里首次找到了生命中所谓的安宁。听起来很奇怪,可是,致命的疾病对我的影响远没有怀这个孩子对我的影响大。你看到了,疾病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我。我还是那个奥芮莉亚,我渴望抓住每件事不放,我不屈不挠。但我认识到生命是如此珍贵,如此坚定。这个认知改变了我。显然,死亡是一回事,而生命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它更加令我敬畏。
我向限制因素妥协了(唉,多么可耻呀,我原以为我会拥有一切)。医生给我划定的小小活动范围对我帮助很大。我绝对服从地待在那片小天地里。我观察花开花谢,观察蚂蚁的活动,观察降雨量和雨水的去向。我看着毛茸茸的蹒跚着的小喜鹊成长为圆润光滑的大喜鹊。我感到任何事物都能征服我,即使如此小的一块土地上都有这么丰富的生命。
1844年11月18日,路易斯·乔斯林·开普兰出生了。生产很不顺利,但它没有打垮我。如你所知,查理斯医生技术娴熟,镇定,一如我们期盼的那样。生产用了六个小时,我了解到这对头胎生产来说算是快的了。路易斯·开普兰显然很有决心找到进入这个世界的方法!
艾美,当我看到他时,当我抱着他时……现实世界消失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如此短暂;我不得不离开他。我抱着这个小东西,他在我的怀里感觉是那么舒适,他贴着我的心脏,就好像他一直在那里,就像我的一只胳膊或一条腿。我给他哺乳,在那些天里,我感觉流经自己身体的血液都是新的了。
我苦恼又狂喜。我心里充满了光明。我知道,时间一到,我就会放弃他,因为我对他的爱超越了一切。我做得到。那些黑暗的痛苦的欲望也都不见了,在旷野里与他相依为命,共食果浆,当雪花落下时,一起死去。他是我的一切,但我也知道这只能是我人生中一段短暂而美丽的插曲。
一周后,我们回到温泉小别墅:埃尔斯佩思·开普兰,她的新婴儿和她的好朋友内拉。这位好朋友在整个分娩过程中如此细心地照顾着这位妈妈。
里弗索普太太又一次来拜访了我们。她用她那鹰眼凝视着婴儿,断言他“皱皱巴巴的,不过看起来能长大成一个足够招惹麻烦的迷人的小子”。然后她喝了不少马德拉白葡萄酒,第二天就离开了。
等到查理斯医生宣布我可以旅行时,已经是2月了。B太太回来护送我去伦敦,我们在贝尔格莱维亚区住了几个礼拜,我在那里恢复体力。对我来说,要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忘掉真的很艰难。我的身体必须远离路易斯,而我的思想得往未来看。我得变回那个虚幻的奥芮莉亚,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去满足一时的兴致,她感到心满意足,所以回家来了。
那么,我得去购物!我从来没像这样毫无兴致过。在约克郡那几个月的时光改变了我。商店拥挤,且太明亮了;上流社会对财富的渴望和追求让我感到厌倦。不过,现实让我回忆起过去六个月里,我一直穿着那一两款不成形的礼服和一双沾满泥浆的靴子。
有一天,我在摄政街购物时,猜我看到了谁?贝勒·邓索恩!我没找到什么可以避免嫁给他而又让我父母满意的方法,但是我发现情形变了,而我还不知道!他调情的结果是有了个孩子。无疑,那女人并非老邓索恩勋爵喜欢的儿媳妇。(她是位歌舞女郎!)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贝勒爱上了她,不会放弃她。他不能跟她结婚,但是他可以抚养他们的儿子。他把男孩带回家,说是一个朋友留下的孤儿。但每个人都了解真相。我的父母当然就不会再写什么婚约了!他们绝对不会允许维纳威家族的女儿嫁到那样的家庭中去。噢,这件事的转变对他们的影响多大啊!我感到感激的是,贝勒放荡的生活方式最终套牢了他自己!我差一点要去亲吻他了(差点,但不是非常想)。对我来说,至少这个问题终于解决了。
我以奥芮莉亚的身份回家来了,但我有时想念做内拉的那些日子,她怀着一个孩子,她熟悉了大地的节奏,她安静地生活着。可是,我又觉得自己仍然保留了一些她的意识,现在,我又回到你身边了。我每天都过得很愉快,因为我还活着,而这每一天都该感谢你。我看着光线转变,看着树木变化。每天早上,我会为路易斯送去一个祷告和亲吻,然后我就坚定地把他从我脑海里剔除。我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生活上——哈特威利庄园。我对自己说这再简单不过了。事实上,它并不总是那么容易。我的心灵和身体为不能抱他而疼痛,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在那些黑暗的夜晚,我想象其他的可能。如果我嫁给了罗宾,我亲自抚养路易斯;如果是我自己快乐的家庭安在喷泉小别墅,如果你和我,艾美,我们会喜欢乡下,会跟路易斯一起玩……但是我要死了,我不想让他没有妈妈。所以,每当这些想法和感觉向我汹涌而来时,我就咬紧牙关,我什么也不做,只是守着我的航向,那些思想和情感就会过去,它们总能过去。所以,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都将继续承受这些风暴。
另一件不容易的事就是这个寻宝游戏!艾美,请原谅我的不周全。我把路易斯留下给他父母时很镇定,但是当我想到如果我计算失误,你将永远也找不到他时,我就无法镇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