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和女孩(第5/5页)
最近,我一直打算把我的那一半房间布置得别出心裁,我用一块旧花边窗帘铺在床上,用做裙子剩下的印花棉布给自己做了一个梳妆台。我打算在我和莱尔德的床之间放个什么当路障,隔开我的这一半和他的那一半。但在阳光下,花边窗帘不过是块肮脏的破布。晚上,我们也再没唱歌了。有一天晚上,我唱歌的时候,莱尔德说:“听起来真蠢。”我还是继续唱,但是第二天晚上,我就不唱了。反正,也不需要唱,我们已经不害怕了。我们知道那儿放的不过是旧家具,乱七八糟的杂物。我们不再遵守自己定的规矩。莱尔德睡着以后,我还是醒着,还是和自己讲故事,但即便是故事也有所不同,已经有了奇妙的改变。同样的开始,一个激动人心的危险处境,一场火灾,或者一头野兽,也许我救了大家;然后情况就变了,可能有人救了我,也许是我们学校的哪个男生,甚至可能是我们的老师,坎贝尔先生,他喜欢胳肢女生。这种故事中最详细的往往是我的样子,比如我的头发有多长,我穿了什么衣服,等我把这些细节想出来以后,故事中真正激动人心的部分早已消失了。
一点以后,卡车才回来,后头用防水油布盖着,这就意味着底下放的是肉。妈妈把菜饭又热了一遍。亨利和爸爸换掉了血淋淋的外衣,换上了在谷仓劳动的普通工作服。他们在水池里把脖子、脸和胳膊都洗了一遍,水溅到了他们的头发上,他们又梳了头发。莱尔德举起胳膊,炫耀上面的一道血迹:“我们朝老弗洛拉开枪。”他说,“把它切成五十片。”
“哦,我不想听。”妈妈说,“还有,你这个样子,别上桌子。”
爸爸让他去把血迹洗掉。
我们坐了下来,爸爸说谢谢恩典,亨利把他的口香糖粘在叉子上,他向来都是这么干的,等他拿下来的时候,我们就会赞叹口香糖的花纹。我们开始传递碗,里面有热气腾腾的煮过头的蔬菜。莱尔德隔着桌子,看着我,清晰地、骄傲地说:“总之,让弗洛拉跑掉,是她的过错。”
“什么?”爸爸问。
“她本可以关上门的。但她没有。她开着门,故意让弗洛拉跑掉。”
“是吗?”爸爸问。
桌上的每个人都在看我。我点点头,费很大劲咽下了食物。可耻的是,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爸爸发出简短的反感:“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回答。我放下叉子,等着他们叫我从桌边走开,没有抬头。
但是没有。大家都沉默了片刻,然后,莱尔德指出了一个事实。“她在哭。”
“没关系。”爸爸回答,一种听天由命的语气,甚至还有点幽默感,他说的一句话,永远赦免了我,也放逐了我。“她只是个女孩子。”
我没有反对,即使心里也没有反对。也许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