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5页)

“你喜欢吗?”罗麦洛说。

布蕾蒂沉默不语。他们彼此望望各自,会心一笑。布蕾蒂手中提着牛耳。

“别弄得满手是血。”罗麦洛说,接着咧嘴而笑。观众需要他。几个男孩朝布蕾蒂大喊。人群中有男孩子,有跳舞的人,也有醉汉。罗麦洛转过身,想着法从人群中走出。可人们把他包围着,想把他举起,放在他们的肩膀上。他挣扎着,绕开他们,准备跑到出口处。他可不想骑在人们肩上。但是,他们逮住了他,还是把他举了起来。这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他两腿被叉开,身体非常酸痛。他们举着他,朝大门处奔去。他一只手抓住了不知道谁的肩膀。他回过头来朝我们表示歉意地看着我们。人群奔跑着,扛着他走出了大门。

我们仨回到了宾馆。布蕾蒂上了楼。比尔和我坐在楼下的餐厅,吃着水煮蛋,喝了几杯啤酒。贝尔蒙特穿着便服,同他的经理人和两个其他男子走下楼来。他们坐在我们旁边的桌子边,吃着东西。贝尔蒙特只吃了一点点。他们就要离开了,坐七点钟的火车去巴塞罗那。贝尔蒙特穿着一件蓝色条纹的衬衫,一件黑色的西装,吃着半熟鸡蛋。其他人都吃了很多。贝尔蒙特没说话,他只回答别人的提问。

看完斗牛赛之后,比尔有些疲惫了。我也是如此。我们俩看斗士赛都太卖力。我们坐在桌边,吃着鸡蛋,我看着贝尔蒙特,还有他桌子边的一干人。他身边的人长相粗犷,一本正经的。

“去咖啡馆吧,”比尔说,“我想喝一杯苦艾酒。”

这是圣日的最后一天了。外面又开始阴沉起来。广场上人山人海的,焰火专家们正在准备晚上放的花式焰火,用山毛榉树的树枝盖着。男孩们津津有味地盯着看。我们经过带有长长的竹竿的火箭弹发射架。在咖啡馆外面,站了一大群人。乐队仍在吹奏,人们还在跳舞。人们抬着巨型雕像和小型雕像从门前经过。

“埃德娜去哪儿了?”我问比尔。

“不知道。”

圣日最后一夜的节目开始了。我们喝了苦艾酒,似乎一切变得更加美好了。我用滴杯(dripping glass)喝着不加糖的苦艾酒,那种苦真是沁人心脾。

“我真为科恩感到抱歉,”比尔说,“这段日子他可真受了不少苦。”

“哎,让科恩去死吧。”我说。

“你觉得他去哪儿了?”

“北上巴黎了。”

“你认为他会干什么?”

“哎,让他去死吧。”

“你认为他会干什么?”

“极有可能又和那个老姑娘重归于好了。”

“那个老姑娘是谁?”

“一个叫弗朗西丝的女子。”我们又喝了一杯苦艾酒。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问。

“明天。”

过了一会儿,比尔说:“这次圣日活动真精彩。”

“是啊,”我说,“精彩不断。”

“你不会相信,这就像一场精彩的噩梦。”

“当然会信,”我说,“我什么都信,噩梦也不例外。”

“怎么了?心情不好?”

“心情差极了。”

“再喝一杯苦艾酒吧。喂,服务生!再给这位先生来杯苦艾酒。”

“我感觉糟极了。”我说。

“喝酒吧,”比尔说,“慢慢地喝。”

天气开始暗下来。圣日活动仍在继续。我感觉喝醉了,但是心情却没有好起来。

“感觉如何?”

“差到极点了。”

“再喝一杯?”

“没有用的。”

“试试看。这可说不准。说不定这一杯就有效了。嘿,服务生!再给这位先生来一杯苦艾酒。”

我没有让水滴入酒中,而是把水直接倒入杯中,搅了搅。比尔放入了一块冰块。我用一把匙在褐色、浑浊的液体里面搅动着冰块。

“怎么样?”

“很好。”

“别那样猛喝。那样会让你呕吐的。”我放下了酒杯。我本也没打算一口就喝掉。

“我感觉醉了。”

“你岂有不醉之理。”

“这就是你想看见的,不是吗?”

“当然。大醉一场。把你要命的忧郁抛到脑后。”

“唉,我醉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坐下吧。”

“我才不要坐下,”我说,“我要回宾馆。”

我醉得很厉害。我记忆中从来没有如此醉过。到了宾馆,我上了楼。布蕾蒂房间的门开着。我把头探进了房间。迈克正坐在床边,手中摇晃着一个酒瓶。

“杰克,”他说,“进来,杰克。”

我走进房间,坐了下来。只要我不盯着某个固定的点看,就感觉房间天旋地转的。

“你知道的,布蕾蒂,她要同那斗牛士小伙走了。”

“不是吧。”

“是的。他刚才找你,要同你道别呢。他们是坐七点钟的火车离开的。”

“他们走了?”

“这么做真不好,”迈克说,“她真不该这么做的。”

“是的。”

“喝一杯?等等,我这就按铃叫人拿酒来。”

“我喝醉了,”我说,“我要进去躺一会儿。”

“你喝醉了吗?我自己也喝醉了。”

“是的,”我说,“我喝醉了。”

我出了门,进了自己房间,躺上了床。床好像在往前漂浮,我在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隔壁,想让它停下。窗外的广场上,圣日活动还在继续。没有任何意义。稍后,比尔和迈克走进我房间,叫我下楼,同他们一起吃饭。我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睡着了。最好让他一人待着。”

“他烂醉如泥了。”迈克说。

他们走出了房间。

我从床上起身,走到阳台上,往外张望看着广场上跳舞的人们。世界终于不再昏眩了。天空清澈而明朗异常,只是天际有点模糊。我洗了澡,梳了梳发,镜子前的自己那么陌生。接着,便走下楼去餐厅。

“这家伙来了!”比尔说,“好啊,杰克老兄!我就知道你不至于醉得醒不了。”

“你好,你这老酒鬼。”迈克说。

“我肚子饿了,所以就醒了。”

“喝点汤吧。”比尔说。

我们三人坐在桌边,好似其他五六个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