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3页)
大家默默地走了几分钟,然后约翰·奈特利先生开始说道:
“我从没见到过有谁比埃尔顿先生更想讨人喜欢了。对女人,他毫不掩饰地一味讨好。跟男人在一起,他可能通情达理,也不装腔作势,但是一有他要想使她们高兴的小姐们,他的眼睛、鼻子就全都动起来了。”
“埃尔顿先生的举止是不能说十全十美,”爱玛答道,“可是只要人家是为了使别人高兴,那我们也就应该原谅他,实际上有许多事都是得到人们原谅的。一个人只要能尽力而为,哪怕能力差,也要比疏忽大意而能力强的人来得好吧。埃尔顿先生脾气好极了,心意也好,我们不能不尊重他。”
“对,”约翰·奈特利先生马上带几分诡秘地说,“他看来对你很有一番好意呢。”
“我!”她诧异地微笑着答道:“难道你以为我是埃尔顿先生的意中人?”
“我承认我脑子里出现过这种想法,爱玛;你要是以前还从没想到过,那现在最好考虑考虑。”
“埃尔顿先生爱上我!想到哪儿去了!”
“我并不是说爱上你;可是你最好考虑考虑究竟是不是这样,然后看情况来调整一下你的行动。我认为你的一举一动是在鼓励他。我是作为一个朋友讲的,爱玛。你最好自己留点神,对你所做的事和打算做的事都不能含糊。”
“谢谢你;不过我向你保证,你完全搞错了。埃尔顿先生和我是很好的朋友,如此而已。”她继续向前走去,心想片面了解情况常常铸成大错,自以为判断力强的人常常造成谬误,想着暗自觉得很有趣;对于她姐夫认为她盲目而无知,需要听听别人的劝告,她感到不大高兴。他没再说什么。
伍德豪斯先生已经完全下定决心要去作这次访问了,虽然天气越来越冷,他却好像丝毫也不想退缩,他终于非常准时地和他大女儿一起坐在他自己的马车里出发了,而且还不像别人那样注意天气。他一心想着自己怎么居然出门作客,想着在伦多尔斯会过得快乐,竟没注意到天冷,而且衣服穿得多,也不觉得冷。然而,天气却冷得厉害;在第二辆马车启动时,已经有几朵雪花飘落下来。天空里彤云密布,好像只要有一丝微风吹来,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装点出一个雪白的世界来。
不一会儿,爱玛就看出她的同伴并不怎么高兴。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牺牲了饭后和孩子们在一起的乐趣,来作准备和出门,是件不幸的事,至少是件令人不快的事。约翰·奈特利先生决不会喜欢这样做的。他根本不指望这次访问中会有什么是值得花这么大代价的;他在驱车到牧师住宅去的路上一直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一个人,”他说,“要别人离开自己的家,在像今天这样的天气里去看望他,他准是个自命不凡的人。他准以为自己是个最可爱的人;我可不会干这种事。荒谬之极——这会儿真的下雪了!不让人家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人家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却不让人家这么做,真是愚蠢!要是我们为了职责或者事务而不得不在这样一个晚上出门,我们也会认为那是多么艰苦;——而我们现在在这儿,穿的衣服也许比平常还少,无缘无故、自觉自愿地赶路,和大自然对抗。大自然已经让大家看到和感觉到:最好是都待在自己家里,尽可能不要出去。而我们却还赶到别人家里去度过五个沉闷的小时,所说的和所听到的话只不过是昨天说过听过的,也是明天可能再说再听的那一些话。去的时候天气阴沉,回来的时候可能更糟。四匹马和四个仆人出家门,只不过是为了把五个百无聊赖、冻得发抖的家伙送到比家里更冷的房间和更糟的同伴那儿去。”
爱玛觉得自己无法欣然附和。以往他的旅伴肯定常常附和他说:“很对,亲爱的。”他是听惯了这种话的。不过,爱玛已经下定了决心,干脆不接碴儿。她不能同意他的看法,又怕同他争吵,于是她的英勇只能达到保持沉默的程度了。她让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却闭口不谈,只是把窗玻璃关关好,把自己的衣服裹裹紧。
他们到了目的地,马车拐了个弯,踏脚板放了下来。埃尔顿先生穿了一身黑衣服,整整齐齐的,立即微笑着来到他们跟前。爱玛高兴了,想到可以转换一下话题了。埃尔顿先生露出一副感激和快活的样子。他彬彬有礼,的确显得很快活,爱玛开始以为一定是他听到了有关哈丽埃特病情的好消息,同她以前听到的不一样。她在梳妆打扮时派人去打听过,那人回说,“还是老样子——没有好转。”
“我从高达德太太那里得到的消息,”她马上说,“并不像我想望的那样好;我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好转’。”
他的脸立刻露出了愁容,他回答时的声音也是那种伤感的声音。他说:
“啊!不——我很悲伤,发现——我正要告诉你,我在回去换衣服以前上高达德太太家去了,听说史密斯小姐没有好转,一点儿也没有好转,倒不如说是更糟了。我很悲伤也很担心——我知道早上已经给她用了兴奋剂,我原来还以为她用了这药一定已经好转了。”
爱玛微微一笑,回答说:“我想,我去看望她,能解除她精神上的痛苦;可是我却不能治好咽喉炎。那的确是很重的感冒。佩里先生已经去看过她了,你或许听说了。”
“对——我想——那是说——我没有——”
“对她的这些病,他已经习惯了,我希望明天早上我们能听到比较令人放心的消息。不过,要不觉得担心是不可能的。对我们今天的宴会来说,她不来真是个可悲的损失!”
“真可怕!确实如此。时时刻刻都会惦念她的。”
这句话说得非常恰当;伴随着这句话的那声叹息也是真正值得重视的;不过应当再持久一点。隔了才半分钟,他就已经在用最轻松愉快的声音开始谈论其他的事情了,这可叫爱玛颇为吃惊。
“设计得多好啊,”他说,“把羊皮用在马车上。这样就让人感到多么舒适啊。有了这样的预防措施,就不可能觉得冷了。的确,现代的一些设计,确实已经使绅士的马车十全十美了。人坐在里面给保护得十分严密,受不到天气的侵袭,不让风进来,风就一点也进不来。天气变得完全无关紧要了。今天下午天气很冷——可是坐在这辆马车里,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哈!我看见了,有一点飘雪花啦!”
“对,”约翰·奈特利先生说。“我看要下大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