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2页)
“那么,是非观也就不会很强烈。如果不能作出同样的努力,那就不可能有同样的信念。”
“啊!处境和习惯不同啊!一个可爱的青年顶撞自己从小到大一向敬仰的人们,我希望你能知道他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如果你那可爱的青年是第一次实现自己的决心,不顾别人的意愿去做正当的事,那他准是个意志很薄弱的青年。到这个年龄,他应该早已养成尽责任的习惯,而不是采取权宜之计。我能允许孩子担心害怕,可不能允许成年人这样。既然他已经明白事理,那就应该自己振作起来,摆脱他们的权威里所有不值得服从的东西。他们第一次要他忽视他父亲的时候,他就应该起来反对。如果他一开始就像他理应做到的那样,那现在就不会有什么困难了。”
“对于他,我们的看法永远也不会一致,”爱玛大声说道,“不过那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我一点也不认为他是个意志薄弱的青年;我肯定他不是这样的人。威斯顿先生不会盲目到看不出愚笨,尽管这出现在他自己儿子身上。不过他很可能生性比较谦让、柔顺、温和,不符合你心目中完美的男子汉的标准。也许他是这种性格,虽然这可能对他有些不利,但也会给他许多别的好处。”
“对;好处多啦,在应该动的时候可以一动不动地坐着,可以赋闲享乐,还可以想象自己精于为此找出借口。他可以坐下来写一封辞藻华丽的漂亮的信,满纸表白和谎言,还自以为想出了最好的办法,既可以保持家里的安宁,又可以免得他父亲抱怨。他那些信使我恶心。”
“你这些感觉真是奇怪。他的信别人看了似乎都感到满意。”
“依我看,威斯顿太太看了不见得会满意。她既有头脑又很敏感,处在母亲的地位上,可又没有母亲的感情使她变得盲目。他的信是不可能使这样的女人满意的。正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应当加倍关心伦多尔斯,他没去她一定会加倍地难受。她要是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也许他早就来了;而且他来与不来,也都无关紧要。你以为你的朋友没有这样考虑吗?你以为她不会时常这样想吗?不,爱玛;你的可爱的青年只有法语中的而不是英语中的那种可爱。他可能非常“aimable[1]”,彬彬有礼,很讨人喜欢;但是不像英国人那样体贴别人的感情——他没有真正称得上可爱的地方。”
“你似乎非把他看得很坏不可。”
“我!没这回事,”奈特利先生有点不高兴地回答,“我不想把他看得很坏。我确实像别的任何人一样,愿意肯定他的优点;可是我没听到过他有什么优点,听到的只是外貌方面的;说他长得健康,相貌不错,态度和蔼,能说会道罢了。”
“好吧,即使他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可说,他也会成为海伯利的宝贝。我们不大看到受过良好教养又讨人喜欢的好青年。我们可决不能挑剔,要人家具备所有的美德。奈特利先生,难道你想象不出他来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吗?登威尔和海伯利这两个教区将到处都只谈一个话题,只关心一个人,大家的好奇心都集中在一个对象上;那就是弗兰克·邱吉尔先生;我们不会想到别人,也不会谈论别人。”
“请原谅我不得不直说。如果我发现同他还谈得来,那我会乐于结交他的。不过,如果他只是个喋喋不休的花花公子,那我是不会花多少时间去应酬他,或者用多少脑筋去想到他的。”
“我对他的看法是,他能够使自己的谈话迎合每个人的口味,他想使大家喜欢他,也有能力使大家喜欢他。对你,他会谈谈农场;对我,他会谈谈绘画或者音乐;对每个人他都能应付。不管什么他都懂一点,所以他能按礼节的需要,别人谈什么他也谈什么,别人不谈他也能谈,而且每个话题都谈得非常出色。这就是我对他的看法。”
“而我的看法呢,”奈特利先生激动地说,“要是他真是这样一个人,那他就是最不可容忍的家伙了!什么!才二十三岁,就在他同伴中称王——了不起的人物——老练的政客,能了解每个人的个性,利用每个人的特长来表现他自己高明;向周围的人阿谀奉承,使大家同他相比全都成为笨蛋!我亲爱的爱玛,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凭着你那份聪明,碰到这样一个自负的青年,你自己也会受不了。”
“我不再谈他了,”爱玛大声说,“你把一切都说成坏的。我们俩都有偏见!你反对他,我赞成他。在他真的来到这儿以前,我们不可能取得一致意见。”
“偏见!我可没有偏见。”
“可是我很有偏见,而且丝毫不因此感到羞愧。我爱威斯顿先生和威斯顿太太,所以我坚定不移地偏爱他。”
“我永远也不会去想他,”奈特利先生有点儿恼火地说。这一来爱玛立即把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去,尽管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她一向认为他心胸宽广。现在只不过因为一个青年性情跟他不一样,他就不喜欢对方,这是同他真正的性格不相称的。尽管她时常说他自视过高,但她却一刻也没料到,他对别人的长处居然会这么不公正。
[1] 法语,意思是可爱。这个词同英语中的amiable相似,但法语中,意思偏重于讨人喜欢,而英语中却偏重于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