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页)
“你说的是业务上的信件吧;我说的可是表示友谊的信件。”
“我常常认为,两种信件当中,表示友谊的信件更不好,”他冷冷地回答。“你知道,业务上的还能挣点儿钱来,可是表示友谊的几乎却永远也挣不到。”
“啊!你这是在说笑话。约翰·奈特利先生为人我太了解了——我肯定,友谊之可贵,他是跟任何人一样地懂得的。信件对你,无足轻重,不像我看得那么重,这我不难相信;可是,所以有这个不同,并不是因为你比我大了十岁;不是年龄不同,而是处境不同。你最亲的亲人一向都在你身边,而我呢,却也许永远都不能跟亲人再在一起。所以说,除非我活到任何感情都没有了的那个年纪,否则的话,我想,即使在比今天更坏的天气里,邮局还是有力量把我吸引出去的。”
“我刚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岁的增长,你会慢慢改变的,”约翰·奈特利说,“我意思是指时间往往会带来处境的改变。我想一个因素中就包含着另一个因素。一般说来,对于不是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时间是会使他们之间的感情淡漠下去,一般都是这样——可是,我所想的你的改变,并不是这个。作为一个老朋友,菲尔费克斯小姐,你总会允许我有这样的希望吧,那就是,十年以后,你也会跟我一样,同那么多亲人团聚在一块儿。”
这话说得亲切,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她说一句令人愉快的“谢谢你”,似乎是打算一笑置之;可是一阵脸红,嘴唇又发抖,眼睛里还噙着泪水,这表示心里感觉的却远远超出了一笑。这当口,她的注意力被伍德豪斯先生吸引去了。他按照他在这种场合的惯例,正在逐个招呼客人,特别向女客们致意,最后轮到了她。他尽可能彬彬有礼地说:
“菲尔费克斯小姐,听说你今天早上出去淋了雨,我很难受。年轻小姐得自己保重身体啊。年轻小姐都是嫩苗,得自己保护健康和皮肤。我亲爱的,你换了袜子没有?”
“换了,先生,我确实换了;你这样亲切关怀,我非常感激。”
“我亲爱的菲尔费克斯小姐,年轻小姐都肯定会得到关怀的。我希望你的善良的外婆和姨妈身体都好。她们都可以说是我的很老的老朋友了。但愿我的健康能让我做一个更好的邻居。我肯定,你今天给我们大大地增了光。我女儿和我都深深感到了你的好意,能在哈特菲尔德见到你,我们真太高兴了。”
这位心地善良、礼貌周到的老先生这时候可以坐下了,心想自己已经尽了地主之谊,向每位美丽的女士都表示过欢迎,并且已经使她们感到心情舒畅。
这时,冒雨散步的事已经传到了埃尔顿太太耳里,于是她开始规劝简。
“我亲爱的简,我听到的是怎么回事啊?冒雨去了邮局!这可不行啊,真的。你这可怜的姑娘,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这说明,我当时没在那儿照料你。”
简十分耐心地要她放心,说她没有着凉。
“啊!别对我这么说。你真是个可怜的姑娘,连自己照顾自己都不会。居然上邮局去了!威斯顿太太,你可曾听到过这样的事?你跟我真得好好管管她呢。”
“我确实也忍不住要劝说几句了,”威斯顿太太亲切地用劝导的口气说,“菲尔费克斯小姐,你千万不能冒这个险啊。像你那样动不动就患重感冒,你真的要特别小心,尤其是在这个季节。我一向认为,春天需要特别小心。与其冒险让咳嗽复发,还不如等一两个小时,甚至等半天再去取信。你说是吗?是啊,我肯定你是很理智的。看来,你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啊!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埃尔顿太太热切地接口说。“我们也不会让她再这么做,”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一定得做些安排,非这样不可。我要跟埃先生谈谈。每天早上有人给我们取信(他是我家的一个仆人,我忘了他的名字),让他也问问你们的信,给你们把信捎来。你知道,这就可以省掉一切麻烦;我亲爱的简,我真的认为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接受我们提供的这种方便。”
“你真太好了,”简说,“可是我不能放弃我早晨的散步啊。医生让我尽可能多到户外去走走;我总得去个什么地方,邮局就是个目的地;说真的,我以前几乎还从没遇到过一个天气恶劣的早晨呢。”
“我亲爱的简,别再说了。事情已经决定了,”她装模作样地大笑着,“这是说,在我不征求我丈夫的同意而敢作决定的范围之内。你知道,威斯顿太太,在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你我都得小心谨慎。不过,我敢自夸,我亲爱的简,我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呢。所以只要我不是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那就可以认为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对不起,”简认真地说,“我决不能同意这样一个安排,所以,不必麻烦你们的仆人了。要是我不觉得这是件乐事,那也可以像我不在这儿的时候那样,让我外婆的仆人去取。”
“啊!我亲爱的,派蒂得做的事太多了!叫我们的仆人们干些事情,那也可说是给我们面子啊。”
简看上去似乎不打算被她说服;可是并没回答,而是又开始去同约翰·奈特利先生说话。
“邮局真是个了不起的机构!”她说。“准时而又迅速!你想想看,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又都做得那么好,真叫人吃惊!”
“的确管理得很好。”
“很少有什么疏忽或者差错!成千上万封信在国内送来送去,很少有什么信给送错的——我想,一百万封信里,简直没有一封遗失!想想有那么多不同的笔迹要辨认,而且又是写得那么差的,这就更令人惊奇了!”
“那些职员工作惯了,都成了专家。他们一开始就得眼明手快,经过不断练习,那就更好了。你要是再要进一步解释的话,”他微笑着继续说,“那可以告诉你,他们是拿工资的。许多人有特殊的能力,关键就在这里。大家出钱,他们就得好好干啊。”
他们又进一步谈论了各种各样的笔迹,说了些在这个话题上通常说的话。
“我听说,”约翰·奈特利说,“同一家人往往笔迹相同;由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笔迹相同那是很自然的。要不是这个原因,我会认为,相似一定是主要局限于女的,因为男孩除了小时候学一点以外,以后就很少接受训练,而是乱写乱涂形成自己的笔迹。我觉得,伊莎贝拉和爱玛的笔迹就很相似。我总是分辨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