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7页)

第二天,瓦莱莉打电话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她非常激动,告诉我刚刚收到一个将近五箱衣服的特别快递。给所有孩子的衣服,包括秋冬季外套,都漂亮极了,还有一箱衣服是给她的。所有的都很贵重,我们完全买不起的那种。

“有张卡片,”她说,“是一位赫姆西先生送的。他是谁?梅林,衣服都漂亮极了,他为什么送它们给你?”

“我帮他的生意写了些小册子,”我说,“没多少酬劳,但他确实保证过要送给孩子们一些东西。我还以为他说的是一点小东西。”

我能听出瓦莱莉语调中的快活:“他一定是个大好人。盒子里的衣服肯定超过了一千美金。”

我挂上电话,告诉弗兰克发生了什么,并提到了西勒先生那位凯迪拉克车商。

弗兰克斜了我一眼。“你上了他们的钩,”他说,“那人现在肯定在指望你为他办事。你打算怎么办?”

“见鬼,”我说,“我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同意去见他。”

“是你在西勒的车场里看到的凯迪拉克在作祟,”弗兰克说,“你就像那些有色人种一样,只要能开上凯迪拉克,恐怕他们甚至愿意回他们非洲的茅草屋。”

我注意到他话中有一点迟疑。他差点说了“黑鬼”,但改成了“有色人种”。我很想知道那是因为他觉得说那个丑陋的词太耻辱,还是觉得我可能因此被冒犯。说到哈林区的人们喜欢凯迪拉克,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因为这个而不快。因为他们买不起吗?因为他们不该为了某种没用的东西而负债累累?但他说凯迪拉克让我上了钩这一点的确没错。就是这个原因令我同意帮西勒的忙去见见赫姆西。在我脑海的最深处,我希望自己也有机会得到一辆铮亮奢华的汽车。

那晚我回到家,瓦莱莉和孩子们为我进行了一场时装表演。她说有五箱,但她没说它们有多大。那些箱子都硕大无比,瓦莱莉和孩子们每人都有十套衣服。瓦莱莉很久以来第一次显得这么兴奋,孩子们也很开心,但在那个年龄,他们还不太在乎衣着,甚至连我女儿也没有很在乎。我脑中闪过个念头,也许走运的话,我能找到个想要躲避入伍通知的玩具厂老板的孩子。

瓦莱莉指出她得买新鞋子去搭配这些新衣服,我叫她先等一等,并提醒自己注意看看有没有鞋厂老板的孩子。

有意思的是,如果那些衣服只是普通的衣服,我会觉得赫姆西先生是像恩人般居高临下施舍我,有点富人施舍穷人的意思。但他那些衣物全是最高档的高级货,无论我收多少贿赂也不可能买得起的那种,至少值五千块而不是一千块。我看了一眼附带的卡片。是张名片,上面印着赫姆西的名字、总裁头衔、公司名称、地址和电话。上面什么都没写,什么信息都没有。赫姆西先生真聪明,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说明这东西是他送的,我也没证据能陷害他入罪。

在办公室时我曾想过,也许我能把东西寄回给赫姆西先生,但瓦莱莉那么开心,我知道不可能这么做。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直到凌晨三点,琢磨着如何让赫姆西先生的儿子逃避入伍通知。

第二天,当我走进办公室时,我做出了决定。我绝不会留下任何一两年后能追查到我的书面痕迹。这事会非常棘手。收钱把人放到六个月项目等候名单的最前列是一回事,把已经收到入伍通知的人弄出来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征兵委员会,找到那儿的一个文员——跟我一样的小角色。我告诉他自己是谁,跟他讲了我编好的故事。我告诉他,保罗・赫姆西在我的六个月项目名单上,我本来要在两周前征召他,但把他的信寄错了地址。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觉得非常内疚,如果那孩子家里要闹,我很可能会陷入大麻烦。我问他征兵委员会那边能否取消他的入伍通知,好让我招募他。我随后会把正式的表格寄到委员会去,以示保罗・赫姆西已经加入了陆军预备役六个月项目,他们可以把他从征兵名单中去掉。我用了自己认为的最正确的语调,没有太焦虑,只是个好人想要纠正错误。我在说话间也加入了点暗示,如果征兵委员会这个人能帮我这个忙,我可以帮他的一个朋友加入六个月项目。

最后这个小花招是我前一晚躺在床上时想出来的,我琢磨着,征兵委员会的文员大概总会被那些即将被征召、想抓住救命稻草的孩子们联系,他们大概时常收到各种贿赂。如果征兵委员会的文员能把他的客户弄到六个月项目里,大概得值一千块。

征兵委员会的那个人非常随和,又乐于助人。我想他根本没明白我的提议。他说当然了,他会收回入伍通知的,没问题。我突然意识到,比我聪明的人大概早就玩过这一招了。无论如何,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委员会的必要信件,于是跟赫姆西先生打电话,请他把儿子送到我办公室来让他入伍。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保罗・赫姆西是个轻言轻语的好孩子,非常害羞胆小,至少我看着是那样。我带着他宣了誓,藏着他的文件,直到他收到服役命令。我亲自帮他领了装备。当他去完成他的六个月现役时,他的小分队里没人见过他。我把他变成了一个幽灵。

现在我意识到,所有这些都开始变得更危险,涉及到了有权有势的人,但我这个魔法师梅林可不是浪得虚名。我戴上缀满星辰的魔法帽,开始琢磨一切。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曝光,我的形迹隐藏得挺好,除了藏在家里的那些钱。我得把钱藏起来,那是头等大事。我还得找到另一份收入,才能公开花那些钱。

我可以把钱藏到拉斯维加斯的卡里那里,但要是卡里开始琢磨这些钱或是被杀了呢?至于把收入变成合法的,我之前就收到过写书评和帮杂志干活的建议,但我拒绝了他们。我是个纯粹的说书人、小说作家,写别的东西对我和我的艺术而言似乎太屈辱。但是,管它呢,我是个骗子,现在没什么是我不该干的了。

弗兰克邀请我跟他一起午餐,我答应了。弗兰克状态非常好,自由自在,站在世界之巅。他这周赌博赢得很多,钱滚滚而来。他全然不知未来可以改变什么,只相信自己会一直赢下去,这整套贿赂体系会永远存在下去。他从未把自己当作一个魔法师,却相信这是个魔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