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7/7页)

他们刚刚走出了一颗原子弹爆炸造成的破坏半径,是和平时期降临到美国的最大灾难中的八名幸存者。

其中一个人挣扎着站起来,去扶起其余几个。“操蛋的纽约,”他说,“希望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死光光。”

一辆警察巡逻车正缓缓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从第七大道到第八大道。车里坐着两名年轻的警察,一个意大利人,一个黑人。他们不在乎堵在车流中,这里是辖区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知道,就在街道黑暗的那一侧,他们能扫荡出专偷车载收音机的小偷、低等皮条客还有抢劫犯——这些人专门祸害纽约那些安分守己的行人。不过他们不想牵扯到这些犯罪中,而且现在纽约警察局有个政策,容许这些小偷小摸行为的发生。纽约全城现在似乎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默许弱势群体抢夺那些成功的、遵纪守法的公民财物。不管怎么说,有的男男女女们买得起五万美元的汽车,里面的收音机和音响系统就值一千美元;而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无家可归,连一顿饭钱也掏不起,或者买不起一支无菌注射针头给自己来上一针。这种现象对吗?那些生活富裕、脑满肠肥、心平气和的市民可以厚颜无耻地在纽约的街道上走,不用带枪,口袋里也不用装杀人的螺丝刀,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欣赏这最伟大城市的华丽街景,而且一分钱也不用掏,这样对吗?无论如何,美国古老革命精神的火花仍然在闪耀,有些诱惑是无法抵制的。而且各级法院,各级警察,还有那些最受人尊敬的各大报纸的评论员,他们都默许一种共和精神,允许纽约街头发生偷窃、抢劫、夜盗、强奸甚至是谋杀。这个城市的穷人没有别的依靠,他们的人生已经被贫困毁了,被潦倒的家庭生活毁了,而这本来是城市生活的最基本因素。的确,曾经有位专栏作家提出,这一切问题都可以归咎于路易斯·英弛,重新规划纽约格局的地产大亨,他建造了一栋栋豪宅,用钢板阻挡了阳光。

那两个警察注视着布雷德·布克尔离开了时代广场酒吧,他们对他的底细已经摸得很清。一个警察问另一个:“我们要不要跟着他?”另一个说:“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这次逮住他,他过一阵子又会出来。”他们看到那高大的金发女郎和她的客人也走出来,沿着同样的路线向第九大道走去。“可怜的家伙,”一个警察说,“他还以为自己有艳福了呢,其实他要挨棍子了。”另外那个警察说:“他的头上会肿起一个跟他的鸡巴一样大的包。”两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的巡逻车还在一寸寸地挪动着,两个警察都在看着两边的街景。已经是半夜了,他们这一班马上就要结束,他们可不希望出什么事拖得他们下不了班。他们看着数不清的妓女挡住了行人的道路,那些黑人毒贩子就像是电视里的广告员一样,肆无忌惮地叫卖着他们的货,抢劫犯和扒手推挤着他们眼里的猎物,并想办法跟游客们搭话,好趁机下手。两名警察坐在黑暗的巡逻车中,注视着外面被霓虹灯照亮的大街,看着所有这些纽约社会的渣滓正沉入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地狱中。

两名警察一直很警觉,生怕有哪个疯子会抄起一把枪,透过某扇窗户乱射一通。他们看到两个吸毒的骗子倒在一个衣着光鲜的人脚下,那人想赶紧走开,无奈四只手抓住了他。巡逻车的司机一踩油门,开了过去。骗子放开了手,衣冠楚楚的人微笑着松了口气。就在这一刻,街道两边突然下陷,第四十二街从第九到第七大道那一段被埋入地下。

光艳绚丽的百老汇,伟大的白色大道上,所有的霓虹灯突然都熄灭了。黑暗随即被大火照亮,大楼烧了起来,人身上也着了火,燃烧的汽车如黑夜中的火炬一般移动着。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和各种警报声,他们都奔向纽约的心脏地带——现在已经是梗死的心脏。

格莱斯和提波特在第八大道和第四十二街交叉口的海港事务管理局大厦安置的原子弹爆炸,造成一万人死亡,两万人受伤。

爆炸首先发出巨大的声响,紧跟着是呼啸的飓风,然后便是钢筋水泥化为碎片的铿锵声。这次爆炸造成的破坏经过了精确的计算,从第七大道到哈得逊河口,从第四十二街道第四十五街这一地区整个被削平了。这片地区之外,损失被降到最低。出于善心以及天才的计算,格莱斯和提波特将放射危害控制在这一地区之内。

整个曼哈顿行政区,所有的窗户玻璃都碎了,街道上的汽车都被倒下的建筑物压扁。爆炸之后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曼哈顿的所有大桥上就挤满了各类汽车,他们都要逃离城市,到新泽西和长岛去。

死者当中,百分之七十以上为黑人和西班牙裔,其余百分之三十是纽约的白人居民和外国旅游者。在第九和第十大道扎堆安营的无家可归者,以及睡在海港事务局大厦里面的流动人群,他们的尸体都被烧成了一段段的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