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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法郎,这个价格只能买到杨木制的,而且寿命不太长,很快就会变形或者裂开,甚至整个烂掉,因为这类木棺设计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装卸搬运的问题。至少都得用榉木才行,价格呢,也就四十法郎,可能还不到呢!我这样说是因为您需要的量大,不然,就得四十五法郎一个……”

亨利将头转向左边,说道:

“这个呢,这是什么?”

俩人继续在流水线上走着。拉瓦莱放声大笑,笑声很不自然,因为实在是太大声了。

“这是桦木!”

“多少钱?”

“三十六。”

“那这个呢?”亨利指了指最后的一个木棺,差不多就在那些次品前面一点点的地方。

“这是松木!”

“多少?”

“嗯,三十三。”

太棒了!亨利将手放到木棺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抚摸赛马一样,似乎在赞赏什么,是细木制品的质量还是低廉的价格,又或者是他灵光的头脑,谁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拉瓦莱认为应该给出一些专业性的建议,于是说:

“如果您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这类木棺完全无法满足您的要求。您看……”

“满足需要?什么需要?”普拉代勒打断了他的话。

“关于运输的需要,亲爱的先生!我得再重复一遍,要考虑运输问题!”

“棺材就这样平躺着出发,我看不出哪儿有问题啊!”

“是的,一开始……”

“到了之后放好不就完事了吗,有什么问题?”

“是的,当然。但是您要知道,请允许我这样说,从一开始搬运的时候就十分麻烦:卸下卡车,固定好,移动,然后再着手放置棺材……”

“我明白,但这不是你的问题啊!你交给别人不就行了吗?迪普雷,你说说看,难道不是吗?”

亨利转过身去问他的经理,这一点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是负责人自己的问题。再说,亨利也不是想要知道具体的答案。拉瓦莱想要辩解,提到自己家族的名气,强调一些事实……但是,亨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三十三法郎,是吧?”

工匠急急忙忙地拿出了他的备忘录。

“考虑到我要的质量,那就三十法郎吧,怎样?”

拉瓦莱找着铅笔,就这一会儿,他就失去了一个木棺三法郎的差价。

“不,不,不!这样的质量,三十三法郎!”他喊道。

听得出这次拉瓦莱十分坚定,他的表情也很夸张。

“不,三十法郎,不然就不要了!”

他看上去突然一下长高了十厘米,满脸通红,手握着剧烈地发抖,一脸决不妥协的表情,像是为了这三法郎死在现场也不在乎。亨利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动作持续了好长时间,还说着好的,好的,好的……

“行,我就退一步吧!那么,三十三法郎就三十三法郎吧!”他最终说道。

这算是快速的投降。拉瓦莱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个数字,虽然没有了力气,筋疲力尽,但这个突如其来的胜利还是让他很激动。

“迪普雷,告诉我……”亨利不安地问道。

一旁的拉瓦莱、迪普雷和工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贡比涅和拉昂的木棺,要求是一米七长吧?”

招标委员会的委员们定了各种大小规格的木棺,从一米九(需求量不太大)到一米八(好几百张订单),接着依次递减,市场上大部分的都是一米七中等大小的木棺。后来好些批次的木棺都很小,只有一米六,甚至是一米五。

迪普雷点头肯定。对,就是一米七。

“我们就确定下来,一米七大小的木棺一个三十三法郎。那么,一米五的呢?”普拉代勒向拉瓦莱再次说道。

这个突然的问题让人措手不及,关于这个比预计要短一些的木棺,没人能说个明白。工匠没有考虑过这个假设,这需要好好地计算一下,于是,他又打开了本子,开始用黄金分割法计算起来,一时半刻可完不成,只能等着。亨利一直靠在松木木棺前,不断地轻拍着,眼神中密谋着什么,就好像从刚刚认识的女人身上得到了美妙的快乐。

最后,拉瓦莱抬起头,大脑里似乎有一个不错的点子。

“三十法郎。”他说道,声音还有些哽咽。

“啊!”普拉代勒叫了出来,嘴大张着,一副沉思的样子。

每个人能想象到实际情况会是什么样:把一米六的遗体放到一米五的木棺里。工头认为应该让死人的头弯曲着,下巴抵到胸口。迪普雷认为最好是侧着放,这样腿就可以稍微弯曲一下。加斯东·拉瓦莱什么想法也没有,因为他曾在同一天内失去了两个侄子,他的外甥都死在了索姆河战役中,家族要求找回剩下的遗体,他还自己亲自造了木棺,实心橡木制的,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十字架,侧面的把手是包金的。他无法想象把高大的身体放进短窄的木棺里。普拉代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是问了问题又不在意结果一样。他只是想要知道,于是谨慎地问道:

“拉瓦莱,告诉我,一米三的木棺,你能弄到多少?”

一个小时后,一份没有具体条款的合同就签好了。每天,两百副木棺将会运往奥尔良火车站。单个木棺的价格降到了二十八法郎,普拉代勒十分满意这一次谈判,毕竟他刚刚还完了装修希斯巴诺-苏莎车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