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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朝向旅行的行李箱,那个游历世界的箱子,接着便将窗户大大地打开。他对法兰西岛的天空有了一种特别的热情,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他一直都很喜欢巴黎,仅仅是要入伍才离开了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住到其他地方去。就算是现在也一样,这真是很奇怪。大概是毒品的效果吧:没有任何东西是完全真实的,也不是完全能确定的。你所看到的并不完全是真实的一面,你的思想是变化无常的,你的计划也犹如幻影一般,你住在梦里,活在一段完全不属于你自己的历史中。

而明天将不复存在。

这些日子,阿尔伯特可能并没有太多去思考这件事情,一切都让他惊叹不已。你想想看:波利娜坐在床上,平坦的腹部上那个美妙动人的肚脐,完美丰满的乳房,洁白得犹如白雪,那浅粉红色的、娇滴滴的乳晕,还有那个不知要跑到哪儿去的十字架饰物,这个扰乱人心的东西……她有些分心,没有注意到自己散乱的头发,这让眼前的景色更加动人,因为就在刚才,她才和阿尔伯特在床上云雨了一番。她一边笑着一边扑上去:“战争开始了!”她冲到前线,和某些勇敢的人一样,很容易地就占得了上风,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他就会缴械投降,被打败,幸福地认输。

他们从来没有像这一天那样窝在床上。这也就只发生过两三次而已。在佩里顾的府邸,波利娜常常要工作到十分荒谬的时间,而这一次却不一样。而阿尔伯特也正式“休假”了。他解释道:“7月14日,银行暂停营业。”如果说波利娜不利用她整个人生来做一个打杂的女佣的话,那么就会惊讶地看到不管是什么,银行都会给你,她认为这是雇主的骑士行为。

阿尔伯特下楼找了些牛奶面包和一份报纸;房东允许房客用炉子,但是“只能用来烧热水”,所以煮咖啡是可以的。波利娜像一只虫一样,一丝不挂,在战斗中,她表现出高超的技艺,这会儿,她喝着咖啡,详细地说着明天庆典的活动。她扯了扯日报,开始阅读起庆典计划来。

“公共建筑和主要的纪念建筑物上将挂满彩旗和灯饰。这一定会很美,这……”

阿尔伯特刚刚剃完了胡子。波利娜喜欢有胡子的男人,这个年代,只剩下这一样东西了,但是她却又讨厌凹凸不平的脸颊。她说这很扎人。

“我们一大早就去。阅兵8点就开始了,万塞讷,不是一打开门就能到的……”她专注着报纸说道。

从镜子里,阿尔伯特观察着波利娜,美丽得犹如爱神一般,这个不知羞耻的年轻女子。他心想着,我们走到游行中去。她去工作,接着,我永远地离开她。

“礼炮将会在荣军院和巴黎瓦勒里昂山连续发射!”她补充道,同时还咽下一口咖啡。

她可能还会去找阿尔伯特,或者会来到这里,也许会询问,不,没人见过马亚尔先生;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也可能十分痛苦,幻想出各种各样突然消失的理由,逃避阿尔伯特可能欺骗她的想法,不,不可能,结局应该是更加浪漫才对,他会不会被绑架了,或者被分尸了,身体再也找不到了。

“哦,我真是太走运了吧……‘以下剧院下午一点演出全部免费:国家剧院、法兰西喜剧院、巴黎喜歌剧院、奥德翁剧院、圣马丁门剧院……’可是1点我得回去工作。”

阿尔伯特喜欢这种他神秘消失的假说,她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哑角和充满传奇色彩的人,而不是真实的那样恶劣。

“‘民族广场还有舞会’!我晚上10点半才会结束工作,你说,那个时候去的话,差不多就结束了吧……”

这不是遗憾的事。看着坐在床上的她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小面包,阿尔伯特自问道:她已经成了一个郁郁不乐的女人了吗?不,只要看一眼她美丽的乳房、贪吃的小嘴就够了,这个不现实的希望……这坚定了他认为自己会带给她痛苦的想法,但是不会持续太久,他沉思在这样的想法中:自己是一个不会让人一直痛苦的男人。

“天啦,这太过分了!真是太糟糕了!”波利娜突然说道。

阿尔伯特转过头,不小心割伤了下巴。

“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他立马找着毛巾,这个地方的伤口会流很多血。去除体味的明矾石,他至少得有吧?

“你知道吗?有人在卖战争纪念碑(她抬起头,不敢相信),还是假的!”波利娜继续说道。

“什么,什么?”阿尔伯特翻身回到床上问道。

“是啊,这些建筑物都是不存在的!小心,我的天使,你在流血,弄得到处都是!”专注在报纸上的波利娜说道。

“让我看,快让我看!”阿尔伯特大喊道。

“但是,我的小淘气……”

一递过报纸,她就被亲爱的阿尔伯特的反应给吓到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打过仗,失去过战友,接着,发现有人在干这个诈骗的勾当,毕竟到了这样的程度,一定会激起他的反感。她用手擦着他正在流血的下巴,而他,却将那则短新闻读了一遍又一遍。

“别再难过了,亲爱的,加油!不要让自己陷到这样一种情绪中去!”

亨利白天跑遍了大区。他被告知送货员住在拉马克大街,16号或者13号,大家都不清楚具体是哪一个,但是根本没有人,没有13号,也没有16号。亨利上了出租车。另外有个人说,似乎看到有一个拉着小推车的男人在科兰库尔特大街的上面运送货物,但是那里是一幢老房子了,现在已经关闭了。

接着,亨利走进了街角处的一家咖啡馆。现在已经早上10点了。一个用一只胳膊就拉起小推车的人?送货员,什么?不,没有谁会相信。他继续找着,在街道号码是双号的那一边下了车,需要的话还得到单号那边去找找,然后,他走遍了大区的所有街道,说不定就找到了。

“用一只胳膊,不管怎么说,这应该不容易,你确定吗?”

快到11点的时候,亨利已经到了当雷蒙大街,就在那儿,有人向他确定说奥德内大街街角的煤炭商就有一个小推车。至于他是不是只有一只胳膊,没有人能够给他肯定的答案。他要花上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走完整条街,就在蒙马特公墓的一角,一个工人很自信地告诉他:

“当然,我们都认识他!这人可是个奇怪的家伙!他住在迪埃姆大街44号。我知道他,他是我堂兄的邻居。”

但是迪埃姆大街44号并不存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建筑工地,没有人能告诉他说现在这个人住在哪里,另外,他的两只胳膊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