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3/9页)

“你这个小坏蛋!去看看你师母有什么吩咐。”他像只饿鹰似的紧紧抓住了孩子的瘦胳臂。4月是一年中最残酷的月份了。尤金退缩地闪到了一边,乖乖站在那里,一想起从前反抗的后果,他便心存敬畏之情。

他看见玛格丽特在图书室里正在给孩子们念《水娃娃》。

“伦纳德先生让我问一下你,看你有没有吩咐?”他说。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走吧,你这个小家伙。你走吧,”她说,“唉,孩子,”她又柔声地哄他说,“你能不能再学乖一点?”

“一定会的,夫人,”他轻松地答应,“我会的。”别说自己努力奋斗毫无获益。

一看见他精神饱满、欢腾、紧张的样子,她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在地狱里他们会拿你当鲱鱼来熏烤,”她温柔地说,“快点滚蛋吧。”

他迅速摆脱了尼姑庵般纯洁的怀抱和思想的清静。

他蹦跳着跑下楼梯,来到了院子里,正好听见德克·巴纳德在澡盆里引吭高歌。美丽的泰晤士河,静静地流,直到我唱完这支歌。泰森·伦纳德刚刚搜遍了各个角落,此时正笑嘻嘻地从谷仓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捧着满满一帽子新鲜鸡蛋。一群母鸡咯咯地叫着追了出来,当这群气愤的母鸡发现人心难测时,已经太晚了。在谷仓旁边的车棚下面,“阿伯”莱因哈特正在勒紧那匹棕色母马的肚带,然后稳稳地骑在马鞍上,只听见一阵有力、凌乱的马蹄声,他很快就越上了山岗。他在房子后面勒转马头,飞奔到尤金的跟前。

“跳上来,阿金,”他拍了拍母马宽阔的臀部,邀请他上马。“我带你回家。”

尤金抬起头,笑嘻嘻地看了看他。

“我才不上来呢,”他说,“上次骑了马,疼得我一个星期都坐不成。”

“阿伯”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你这小子!”他说,“那次只不过带你小跑了一圈。”

“小跑个屁,”尤金说,“你是想存心整死我。”

“阿伯”莱因哈特低下歪脖子,表现得郑重其事。

“快点,”他粗声大气地说,“我不会伤着你的。我来教你怎样骑马。”

“阿伯,算我领你的情了,”尤金讥讽地说,“不过我年纪大了还用得着屁股呢。我不想在年轻的时候就把它给磨坏了。”

“阿伯”莱因哈特觉得二人的逗笑言语很有意思,于是开心地大笑了起来,并朝马屁股后面吐了一口棕色的烟汁,双脚灵巧地一夹马肚,马儿就飞奔出去了。他绕过房子,来到了大路上。它像只跳跃的小狗,蹦跳着一直向前冲去,四只马蹄敲击着路面,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在教区分界处有两个桩子的入口处,放学的学生们一看见马儿奔跑过来了,马上闪到两侧让出道来,一边大声地喊叫着。“阿伯”弯腰伏鞍,双手在马鬃上方放松缰绳,如飞矢一般穿过大门。紧接着他猛地勒住了马缰绳,马蹄骤然停了下来,蹄下腾起一阵尘土,然后他就等着那群孩子在后面追上来。

“嗨!”尤金兴高采烈地一路跑过来加入他们。感觉迟钝的范·叶芝头也不回,只是不耐烦地举起手,欢迎那些还没有闯入视野的来者。其他的人全都转过了身子,欢迎尤金的加入,嘴里都讥讽地向他表示祝贺。

“瘦高个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溜出来了?”汉斯“博士”喊了一声他的外号,然后滑稽地挤眉弄眼,他故意模仿黑人尖声尖气的拖音。他说话的时候把一只手放在外衣口袋里,用手指摸索着一根装上了铅弹的皮带。

“JD今天要忙着春耕。”尤金说。

“哎呀,那不是老帅哥吗。”裘里斯·阿瑟说。他斜眼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口的黄牙,牙齿上面还戴着矫正牙齿的牙套。他的脸上布满了小小的黄脓疱。怎么得的,怎么长起来的呢?

“我们给帅哥哈尔唱支歌好不好?”拉尔夫·罗尔斯对他的老伙伴裘里斯说。他戴着一顶圆礼帽,低低地压在他机敏、布满雀斑的脸上。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段拧成麻花的烟草,咬了一大口,然后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你想要嚼一口吗,阿裘?”他问。

裘里斯接过了那一截子烟草,笑嘻嘻地擦了擦嘴巴,咬了一大口。

它给我带来了芬芳香甜的美味。

“高个子,你想来一口吗?”他咧着嘴笑问尤金。

在教堂街的拐角处,在那座新盖的仿都铎式的圣公教教堂对面,他们停下了脚步。在山上,他们能看见卫理公会教派和基督教长老会的教堂。古老的教学尖顶,遥远的高塔!

“有没有人跟我同路?”裘里斯·阿瑟问,“快走,阿金。我的车子就在那儿,我送你回家。”

“谢谢了,不过用不着送我,”尤金说,“我要去城里。”不能让这双好奇的眼睛看到我在南都旅馆下车。

“你要回家吗,维勒?”

“不。”乔治·葛雷夫说。

“哎呀,少给哈尔找麻烦了。”拉尔夫·罗尔斯说。

裘里斯·阿瑟粗声地大笑起来,同时把手指伸进了尤金的头发里。“你这个行险侥幸的老哈尔,”他说。“锯齿峡口的拦路鬼!”

“别让他们骑上你的头,小子,”范·叶芝转过平静、愉快的脸,对尤金说道,“如需帮助,就跟我说一声。”

“再见,孩子们。”

“再见。”

他们都打打闹闹地走过大街,在教堂的拐角处沿着通向车库的斜坡路走下去。乔治·葛雷夫和尤金继续朝山上走。

“裘里斯是个好孩子,”乔治·葛雷夫说,“他的父亲是城里赚钱最多的律师了。”

“没错。”尤金说,仍然在思考着南都旅馆和自己刚才所说的那句极为笨拙的谎言。

一辆清路车缓缓地驶上山坡,他的身旁有一辆楔形木板车。有时候他会让那匹身材高大、步履缓慢的马儿停下来,用一根长柄扫帚把街道和水沟里的杂物扫起来,然后倒进车里。有志者请不要嘲笑别人有益于大众的劳动。

三只麻雀轻巧地在三堆冒着热气的新鲜马粪之间跳来跳去,精挑细选可口的美食。垃圾车靠近后惊走了麻雀,它们又迅速飞到路边,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以示自己的愤怒。人也像你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遨游天空。

乔治·葛雷夫沉重、缓慢、富有节奏地攀上了山岗,两眼盯着地面,心里似乎有什么事。

“喂,阿金!”他终于喊了出来,“我不相信他赚那么多钱。”

尤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跟他谈论一件事,你得准备时刻注意三天以前的论题都有可能再次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