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果姐妹(第18/18页)
那些陶窑像是一直蹲在那里倾听着我们的谈话。没有炉火,静悄悄的陶窑,是在等待点火,还是只是在注视着时间的流逝?
风声、火声、窑内人们的汗水、欢笑以及低语,这一切都被大地所吸收。这股巨大的积蓄力量把我紧紧包裹其中。
“真想一辈子过这种日子啊。”姐姐说。
“索性我就做个同性恋,和你上床,吸毒酗酒,匆忙了结这一生算了。”
“那样好吗?”我说。
“有什么不好?那也是一种过法。只不过,我不是那种人,学不来。我们可是一对幸福夫妇的爱女呀。”
包裹在毛茸茸的马丁·马吉拉牌长大衣里的姐姐,一脸浓妆,脸雪白雪白的,看起来楚楚动人。她哧哧笑着。
冲绳的风凉凉的,却很温柔。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这样想着,可心里也觉得她说得没错。
那股凉意与温柔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冰激凌融化时的感觉。夏风的气息与冬日的冷冽交替着拂过脸颊。
“你说这些,是不是有预感能和这次的男友长期交往下去?”我问她。
“不是的。”姐姐说。
“没有男人能理解我的这种生活方式,不会有的。我已经不去做那种美梦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不会改变我的活法,所以我想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不过,小果你可以的,你可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我希望你能结婚生子,虽然我想那样我会寂寞的。你可一定要让我抱抱孩子啊。”
“说什么呢?真是个急性子!现在就是现在,别想得那么久远。”我说着,向车那边走去。
“待在这种树多又安静的地方,让人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姐姐笑着说。
“一切是指什么?恋爱吗?”我问。
“不是。”姐姐垂下睫毛,摇摇头,“所有。包括恋爱、还有橡果姐妹、采茶的事、和爷爷一起住的事、那个家、甚至这次旅行。”
“是啊。”我说。
姐姐仰起头,看着天空,长长吸了一口气。
“怎么办呢?要全都是梦的话。要是其实我们已经和爸爸妈妈一起在那场事故中死去了,只是还在做着活着的梦。要是这天空,今天买的陶器,所有这一切都是梦的话。”
“你说的就像我刚看完的那本小说呢。”
我笑了。
“不过即使那样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现在很快乐。”
我真是这么想的。
我根本不是因为快乐而要活下去。
只是受身体、本能驱使而已。
但当身处这么美丽的黄昏,惬意地享受着温暖的空气的包裹,我感受到了快乐。快与不快,就像是潮涨潮落般来了又去。蛰伏期过后,必然会想到外面走走。这种反复如同波浪,远远眺望也好,身处波浪中心也罢,是永不会感到厌倦的。这就是生存着的唯一的喜悦。
“我也是。”姐姐说。
“即便知道是梦,我今天也要喝着泡盛酒[14],好好大吃一顿。”
即便多一分多一秒也好,就这样一年、两年一步步走下去。
我们把陶器轻轻放进车里,小心翼翼地摆放好,就像是放下熟睡的婴儿,又在四周放上毛毯、靠垫。这时,姐姐笑嘻嘻地说:“我们不知不觉来了一个好去处。希望以后也能这样啊。”
她是抽象的所指吗?还是指现在这里?
我想问她,可并没有问。
不问是一种美丽,是积蓄,也最具风流。它是我所珍视的,是我生命所需的养分。
姐姐发动汽车,转瞬之间陶瓷之乡被我们抛在了身后。
山丘、古老的石墙、奇妙色彩的陶窑,都渐渐远去。再见了,古代世界!现代世界的那霸,我们来了!姐姐从iPod里找出一首好听的七十年代的乐曲,又酷酷地戴上太阳镜。我们潇洒地穿过除了房屋与田地其他一无所有的寂静的乡间小路,扬长而去。
虽然现在人在旅途,但我想,即便不是在旅行,生活也如同旅途。在这梦与现实交织在一起,分分合合的辽阔海洋之中,不知要去向何方。
我们橡果姐妹今时今日仍将继续。我在心中呢喃着。
[1]日语中有迟钝、笨的意思。
[2]日本少儿画册,中川李枝子著,山胁百合子绘。
[3]20世纪西班牙代表诗人、剧作家。
[4]日本漫画家藤本弘和安孙子素雄两人的共同笔名。组合解散后,藤本改名藤子·F·不二雄,安孙子改名藤子不二雄A。
[5]丧黑福造、魔太郎、小怪物均为藤子不二雄A作品中的人物。
[6]与“大森兄弟”均为日本组合名。
[7]日本关东地方南部的城市。
[8]位于东京的吊桥。
[9]韩国男艺人裴勇俊。
[10]韩国女艺人。
[11]大岭实清和山田真万均为冲绳的代表性陶艺家。
[12]菲利普与翔太郎均为日剧《假面超人W》中的主人公。
[13]石森章太郎,日本漫画家。代表作是假面超人系列。
[14]冲绳特产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