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7页)
“没错,”鲍里斯会确认道,“他们最多再打斗一次。”接着面向古斯塔夫,他会说道:“外公,要不下次,我再试着跟他们说说,给他们最后一次退出的机会。”
“他们不会听的,”古斯塔夫会说,严肃地摇摇头。“但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我和索菲恐惧得不知所措,会消失在公寓深处,相拥而泣。鲍里斯和古斯塔夫则会四目相对,疲倦地叹了口气,然后,打开前门闩,走回到外面。
他们会发觉人行道一片漆黑寂静,空无一人。
“我们也休息会儿。”古斯塔夫会说,“你先睡吧,鲍里斯。我听到他们来,就叫醒你。”
鲍里斯会点点头,坐在楼梯的最高一级台阶上,背靠着前门,很快睡着了。
一段时间之后,有人碰了碰他胳膊,他会双脚一跃,立刻清醒。而他外祖父这会儿早已经盯着前面人行道上聚起来的那帮街头暴徒了。跟以往相比,他们人多势众,他们不得不从城市里每个黑暗幽闭的深处召集成员,以作最后一搏。现在,他们全都在那儿,穿着破旧的皮衣和陆军作战服,系着粗犷的腰带,手持金属棒或是自行车链——他们自身的荣耀感不允许他们带枪。鲍里斯和古斯塔夫会慢慢下楼,接近他们,可能在第二个或者第三个台阶处停下。随后鲍里斯看到外公的暗号,会提高嗓音,开始说话,声音在水泥柱子间回响:
“我们与你们打斗多次了。看得出这次你们人更多了。但你们每个人内心深处一定知道你们不会赢。这次,外公和我不能保证,你们中有人不会受重伤。这场打斗已经毫无意义了。你们所有人曾经一定都有过家庭、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我想让你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们一次次的攻袭,不断恐吓我们公寓的行为,弄得我母亲一直不停地哭泣。她总是紧张焦虑,搞得她经常毫无理由地斥责我。也逼得我爸爸不得不长期外出,有时还得出国,而这让我母亲讨厌。如此种种全是你们恐吓公寓的结果。也许你们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你们精神亢奋,因为你们来自破碎的家庭,根本就不明白幸福家庭是怎样的。而这正是我想让你们了解真正发生了什么的原因,你们不顾后果的行为的真正影响。结果迟早会是,爸爸再也不回家,说不定我们甚至得完全搬出公寓。这就是为何我得带外公到这儿,耽误他在一家大型酒店的重要工作的原因。我们不能允许你们继续如此行径。而这也是我们一再与你们战斗的原因。既然我跟你们解释清楚了,你们有机会好好考虑考虑退去。假如你们不走,那么外公和我别无选择只能再次与你们战斗。我们会尽全力打晕你们,而不造成持久性的伤害,但在大规模打斗中,即便我们这个级别的技术水平,也不能保证你们当中某些人最后不会鼻青脸肿,甚至伤筋断骨。所以抓住机会,后退吧。”
对这一番话,古斯塔夫会赞赏地微微一笑,然后二人会重新审视面前如野兽般的面孔。相当一部分人会不确定地互相对视,是恐惧而非理智迫使他们重新考虑。但之后,他们的头目——可怖、阴郁的角色们——会发出作战的嚎叫声,渐渐传遍队伍。然后他们会冲向前。很快地,鲍里斯和他外公会各司其职,背对背,灵巧地移动阵形,运用他们自己精心发明的空手道和其他搏斗技巧混合的战术。街头暴徒会从各个方向攻击,结果只会被旋转着、踉跄着打飞,口中发出阵阵恐惧的、惊讶的呜咽声,直至地面再次躺满不省人事的躯体。接下来许久,鲍里斯和古斯塔夫会一起站立等待,仔细观察,直到暴徒们开始混乱,一些人呻吟着,其余的摇着头想看看身在何处。这时候,古斯塔夫会上前一步,喝道:
“现在走吧,结束吧。别再骚扰这公寓了。你们开始恐吓之前,这曾是个开心的家。假如你们再回来,我和外孙别无他法,只能打断你们的骨头。”
这席话几乎没必要。街头暴徒们会明白这次他们是彻底输了,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受更严重的伤。慢慢地,他们会开始手脚并用,一瘸一拐地离开,三三两两互相搀扶,许多人会痛苦地呻吟。
等最后一个暴徒一瘸一拐地离开,鲍里斯和古斯塔夫才会平静地看看对方,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转身回到公寓。一进门,我和索菲——我们已经从窗口目睹了整个场景——会喜气洋洋地欢迎他们凯旋。“谢天谢地,都结束了,”我会兴奋地说,“谢天谢地。”
“我已经开始准备一顿欢庆宴了。”索菲会大声宣布,开心之至,眉开眼笑,这会儿,脸上已卸下了所有的紧张。“我们太感激你和外公了,鲍里斯。我们今晚何不一起玩棋牌游戏呢?”
“我要走了,”古斯塔夫会说,“我在酒店还有很多事。要是还有什么麻烦,通知我就行了。但我肯定,一切都结束了。”
古斯塔夫下楼时,我们向他挥手道别。接着,关上门后,鲍里斯、索菲和我会坐好,准备安度一夜。索菲会在厨房忙里忙外,准备晚餐,轻声哼唱,而我和鲍里斯则懒散地坐在客厅地板上,全神贯注地玩着棋牌游戏。然后,大概过了一小时,索菲在屋外,我会突然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鲍里斯,悄悄地说:“谢谢你所做的一切,鲍里斯。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像从前一样了。”
“瞧!”鲍里斯大喊,我看到他又站在我旁边,指着墙那边。“瞧!是金姆阿姨!”
千真万确,我们下方的地面上站着一个女人,正疯狂地挥手吸引我们注意。她穿着一件绿色的开襟羊毛衫,却紧紧地拽着,裹着全身,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发现我们最终看到了她,她大喊了些什么,却被风声淹没了。
“金姆阿姨!”鲍里斯向下叫喊道。
那女人用手比划着,又喊了些什么。
“我们下去吧。”鲍里斯说着,开始带路,一瞬间,又兴致勃勃。
我跟着鲍里斯跑下几级水泥台阶。我们到达地面的时候,劲风的巨大力道立刻打在我们身上,但鲍里斯为了那女人依然能做出蹒跚而行的动作,好似刚刚跳伞着陆。
“金姆阿姨”是个矮壮的女人,年约四十,那有些严厉的面庞确实眼熟。
“你们两个聋了吗?”我们向她走过去,她说道,“我们看到你们下了那辆巴士,我们就大喊、大喊,你们听到了吗?然后我到这儿来找你们,却哪里也寻不见你们。”
“哦,天哪,”我说,“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是不是,鲍里斯?一定是因为刮风。那么——”我四处扫了一眼,“你在自己公寓里一直看着我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