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普希的房子(第7/7页)
马普希和特法拉,正在那种上面盖着白铁屋顶的破片的沙洞里,躺着争论。
“如果你早照我的话去做,”特法拉责备着他,这已经是第一千次了,“把珠子藏起来,谁也不告诉,现在它就会仍旧在你手里。”
“可是,我剖开蚌壳的时候,呼鲁-呼鲁就在我旁边——我不是跟你说了千百遍了吗?”
“是呀,我们今后不会有房子住了。劳乌尔今天还对我说过,如果你没有把那颗珍珠卖给托里基……”
“我没有卖。是托里基抢走的。”
“……他说,要是你没有卖掉那颗珍珠,他会给你五千块法国大洋,那可是一万智利大洋呀。”
“他跟他母亲商量过,”马普希解释道,“她是懂珍珠的。”
“可是现在珠子丢了。”特法拉抱怨道。
“它还清了我欠托里基的账。不管怎么说,我总得了一千二。”
“托里基死啦,”她叫了起来,“他们都没听到他那条双桅帆船的消息。那条船已经跟‘奥雷号’和‘希拉号’一起完蛋啦。托里基会把他答应给你的那三百块欠账给你吗?不会吧,因为他已经死了。就算你没有捞到那颗珍珠,难道你今天也还欠他一千二吗?用不着,托里基死了,你总不能把钱还给死人。”
“可是李微也没有付现款给托里基,”马普希说道,“他只给了他一张纸,一张在帕彼特可以兑现的纸条;不过现在李微已经死了,当然付不出,托里基一死,那张纸也跟他一道完了。要说那颗珍珠,它当然也跟着李微一块儿完了。你说得对,特法拉。我丢了珠子,什么也没得到。现在,我们睡吧。”
他突然举起一只手,倾听着。外面有一个声音,好像有人在用力地、痛苦地呼吸着。一只手摸索到了那张当作门帘的芦席上。
“外面是谁?”马普希喝道。
“瑙瑞,”外面回答,“你能告诉我,我的儿子马普希在哪儿吗?”
特法拉大叫了一声,抓住了她丈夫的胳膊。
“有鬼!”她吓得牙齿打战地说,“有鬼!”
马普希的脸色变得蜡黄,非常可怕。他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老婆身上。
“好婆婆,”他吞吞吐吐地说着,竭力掩饰他自己的声调,“我跟你的儿子很熟。他住在礁湖东面。”
外面传来了一声叹息。马普希开始觉得高兴了。他骗过了那个鬼。
“可你是从哪儿来的,老婆婆?”他问道。
“从海里来的。”回答的声音很凄惨。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特法拉尖声叫着,身子来回摇晃。
“特法拉是从什么时候起,睡在别人家里的呀?”瑙瑞的声音隔着芦席传了进来。
马普希用又害怕又埋怨的脸色瞧着他的老婆。是她这一叫漏了底。
“我的儿子,马普希,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不认他的老娘啦?”那声音继续说。
“没有,没有,我没有——马普希没有不认你,”他叫道,“我不是马普希。我告诉你,他住在礁湖的东头。”
纳库拉从床上坐起来,哭起来了。芦席开始在摇动。
“你在干什么?”马普希问道。
“我要进来。”瑙瑞的声音回答。
芦席的一边掀开了。特法拉打算钻到毯子里去,可是马普希把她拉住了。他总得拉住点儿什么才行。这两个人彼此争持着,都在浑身发抖,牙齿打战,一面瞪着老大的眼睛,瞧着那个掀开了的芦席。他们看见瑙瑞爬了进来,身上滴着海水,连裙子也没穿。他们连忙向后滚,争着把纳库拉的毯子夺过来蒙住头。
“你总可以给你的老娘一点水喝吧。”那个鬼很凄惨地说道。
“给她一点水。”特法拉用颤抖的声音发了一个命令。
“给她一点水。”马普希连忙把这个命令传给了纳库拉。
于是他们就一齐把纳库拉从毯子底下踢出来。一分钟之后,马普希偷偷一瞧,那个鬼正在喝水。当它伸出一只发抖的手,放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因为感到了它的分量,就完全相信它不是鬼了。于是,他就爬起来,一面拖着特法拉也起来,几分钟之内,大家全在听瑙瑞讲起她的遭遇了。后来,她谈到了李微,就把那颗珍珠放在特法拉手心里——这样,就连她也打消了成见,承认她婆婆的确还活着。
“到了早上,”特法拉说道,“你可以把珍珠卖给劳乌尔,向他要五千块法国大洋。”
“那么房子呢?”瑙瑞不赞成。
“他会把房子盖起来的,”特法拉回答道,“他说盖房子要花四千块法国大洋。此外,他算还欠我们一千块法国大洋,也就是两千块智利大洋的账款。”
“是三十六英尺长吗?”瑙瑞问道。
“对,”马普希回答道,“是三十六英尺。”
“当中那个房间里还有一座八角挂钟吗?”
“对,还得有那张圆桌子。”
“好了,给我点儿东西吃吧,我饿了,”瑙瑞心满意足地说道,“吃完了,我们就睡,因为我累了。明天早上,我们再把那所房子详细谈谈,然后再去卖这颗珍珠。我们最好还是叫他把那一千块法国大洋付给我们现款。向商人们买东西,现钱总比赊账好得多。”
(雨宁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