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第7/26页)

与此同时,惊呆了的雪橇队的狗群都早已冲出自己的窝,但也只是成了凶猛的入侵者的攻击目标。巴克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狗。他们瘦得仿佛骨头都要从他们的皮毛下伸出来了。他们都只剩下一身骨架,松散地装在又湿又脏的皮毛里,他们的眼睛冒着火,尖牙上滴着唾液。但是他们饿得都发了狂,变得让人恐怖,不可抵抗。谁也抵抗不了他们。雪橇队的狗在第一个回合就全部被赶到悬崖下。巴克被三只爱斯基摩犬包围在中间,刹那间,他的头和肩部被撕裂了。喧嚣声非常可怕。贝里照常啼哭了起来。戴夫和索莱克斯虽然身上有二十多个地方在滴血,但还在勇敢地并肩作战。乔像恶魔那样狂吠着。有一次,他的牙齿咬住了一只爱斯基摩犬的前腿,并把他咬住的前腿骨咬得个粉碎。装病逃差的派克便纵身扑到那只瘸腿的狗身上,只见他牙齿间一缕闪光,他再猛一拉,对方的脖子就被咬断了。巴克咬到了一只口吐白沫的狗的咽喉,当他的牙齿咬进对手的咽喉里时,对手的血喷得他满头满脑。他嘴里感到了暖乎乎的血,这味道使他变得更加凶猛。于是,他又朝另一只狗扑去,同时,感到有牙齿在咬自己的咽喉——是丝毛犬,他竟奸诈地从侧面偷袭了他。

毕罗尔特与弗兰克斯已经清理好他们所待的那部分营地,匆忙赶来救他们雪橇队的狗。饿慌了的野兽黑压压地朝他们跟前拥来,巴克挣脱出身,但只挣脱出了一小会儿。两个男人被迫跑回去保护食物;于是,爱斯基摩犬又回去袭击雪橇队的狗。贝里恐惧中生出一股勇气,冲出凶蛮的包围圈,从冰上逃走了。派克与达勃紧跟在他的身后,于是,雪橇队其余的狗也都跟了上去。正当巴克站起身,准备跟着他们逃跑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丝毛犬正朝他冲撞过来,明显想将他掀翻。一旦掀翻在地,被那群爱斯基摩犬压上来,那么,他就没有指望了。但他鼓足劲儿,顶住了丝毛犬的冲撞,接着便加入了湖上逃跑的队伍。

后来,他们九只狗聚集在了一起,在森林里寻找了隐蔽处。虽然没有狗在追踪他们,但他们的状况非常悲惨。没有一只狗没有受了四五处伤的,有几只还伤势严重。达勃的一条后腿严重受伤;杜利是在代牙峡谷最后一个加入这个队的爱斯基摩犬,他的咽喉被撕破得很厉害;乔失去了一只眼睛;而温顺的贝里的一只耳朵被咬成条条,他整夜又叫又哭。在破晓的时候,他们小心谨慎地瘸回营地,发现掠夺者已离去,剩下那两个男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足足损失了一半的食物。那些爱斯基摩犬把雪橇的绳子及帆布盖都咬得个粉碎。事实上,尽管有些东西远不可食用,但他们见什么就吃什么,几乎没有东西可幸免的。他们把毕罗尔特的一双驼鹿皮鞋吃了,把挽绳上一块块的皮吃了,甚至把弗兰克斯皮鞭头上的两英尺鞭子也给吃了。弗兰克斯从自己悲痛的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来,开始查看他那些受伤的狗。

“啊,我的朋友,”他温柔地说,“被咬得这个样子也许把你们气疯了。全都要气成疯狗了!天哪!你说呢,呃,毕罗尔特?”

向导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由于从他那里到道森还有四百英里的路途,他可不能让他的狗中出现癫狂。他们两个小时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命干活儿,终于将挽具理出了个头绪,使伤痕累累的狗队上路了。狗队在痛苦中挣扎着前行,这是他们所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段旅途,因此,也是他们距道森最艰难的路程。

三十英里河宽广开阔。在宽阔的河面上没有冰冻,只有在起漩涡的地方,河水平静的地方,才出现冰冻。要走完那三十英里可怕的路程,需要拼命奔波六天时间。说那路程可怕,是因为那里的每一步都是在冒着狗与人的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完成的。毕罗尔特在前面开着路,他十多次踏破冰桥,靠手中拿着的长杆救起——

他横拿着长杆,因此每次他身体跌入冰洞里,长杆就横在洞的上面。但是天气寒冷之极,温度计上显示出零下五十度,因此,每次他破了冰,都不得不为活命而点把火,把衣服烤干。

他真是无所畏惧。正因为什么也吓不住他,他才被选为政府的快信信使。他敢冒各种各样的危险,毅然将他那张枯瘦的小脸蛋伸进霜冻中,然后从天灰蒙蒙亮一直不停地干到天黑。他的脚踩在河边的冰上,沿着崎岖不平的河岸向前走去,河边的冰在脚下弯沉下去,并噼噼啪啪地作响,他们不敢在上面久停。有一次,雪橇带着戴夫和巴克一同陷入了冰水里,当他们被拖上来时,他们被冻得个半死——

几乎被淹死。必须像平时那样,点火救他们。他们浑身都是硬邦邦的冰,那两个男人驱赶着他们围着火不停地跑步,直跑得他们大汗淋漓,冰霜融化——他们待得离火太近,皮毛也被火给烤焦了。

另一次,丝毛犬掉了进去,把巴克前面的狗全都带了下去,巴克拼尽全身力气使劲儿往后撑住,他的前爪已站在滑溜溜的冰洞边上,四周的冰在颤动,在噼啪地乱响。但是,他身后的戴夫,也在竭力往后拉,雪橇的后面是弗兰克斯,他竭尽全力拉住挽绳,拉得他筋骨咯咯直响。

这时,前后的边缘冰再一次破裂,于是,除了上悬崖就没有任何出路。毕罗尔特奇迹般地爬上了悬崖,弗兰克斯心中正在祈求的就是这种奇迹的发生;于是用所有的皮带和雪橇捆扎绳及最后的一点儿挽绳,编成一根长绳子,狗被一个一个地吊到了悬崖顶上。弗兰克斯跟在雪橇与货物后面最后一个上去。接着便是寻找下悬崖的路,最终,还是借助绳子下了悬崖,晚上他们又回到了河上,这天他们只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的路。

当他们走到胡塔林卡,走上坚硬的冰面时,巴克已精疲力竭了。其他的狗也是同样精疲力竭;但是,毕罗尔特为了弥补失去的时间,逼着他们起早摸黑地赶路。他们第一天走了三十五英里,到达了大萨尔门;第二天行了三十五英里,到达小萨尔门;第三天,走了四十英里,离五指城很近了。

巴克的脚不同于爱斯基摩犬的脚,脚趾并不合紧,不结实。自从他最后的野蛮祖先被洞穴人及河居人驯服的时候起,又经过了许多代的岁月,他的脚早已变得柔软。他整天在痛苦中蹒跚,而一扎下营,他就像死狗那样躺倒。虽然他肚里饿得发慌,但也不愿挪动身子去拿他的定量鱼食,于是,弗兰克斯不得不把鱼拿给他。另外,这位赶车夫每个晚上在晚饭以后都为巴克按摩半小时的脚,而且还牺牲他自己的鹿皮鞋的面,为巴克做了四只皮鞋。这给他减少了不少的痛苦,但是有一天早晨,弗兰克斯忘了给他套上皮鞋,巴克仰卧在地上,四只脚在空中摇晃,在发出请求,不给他穿上皮鞋,他拒绝起身,这甚至让毕罗尔特那张枯瘦的脸都扭动了起来,他咧嘴笑了。后来,巴克的脚变硬了,适应了山路,破损的皮鞋也被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