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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一直所言的一样。”那位妇人冲我眨眨眼。
就这样,我们凌驾于水上,咔嗒咔嗒、摇摇摆摆,驶进指骨镇,西尔维和我在货场爬了下来。
接着我们走路回家。我们蓬头垢面,衣冠不整。但西尔维的外套全然掩盖了我衣服的破损,它罩在我身上,袖子盖过我的指尖,下摆离我的脚踝不到一英寸。西尔维用手指把头发梳向脑后,抱着两肋,摆出一副尊严受伤的表情。“如果他们盯着看,别放在心上。”她说。
我们走过镇上。西尔维把目光锁定在斜上方,比平视高出六英寸,其实没有人盯着看,不过许多人瞥了我们一眼,然后又瞥一眼。在杂货店,我们与露西尔和她的朋友擦肩,但西尔维似乎没注意到。露西尔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圆领长袖运动衫、球鞋和卷起的牛仔裤。她目送我们,双手插在身后的裤袋里。我想我不该让自己引起注意,我清楚露西尔如今对形象的重视,所以只顾往前走,仿佛并未察觉她看见了我。
转入桑树街,我们松了一口气,但那些狗全从门廊跑出来,耳朵后竖,吠叫着,朝我们步步逼近,凶狠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别理它们。”西尔维说。她捡起一块石头。那似乎刺激了它们。人们走到屋外的门廊上,大喊“过来,杰夫”,“回家来,布鲁图”,但那些狗似乎没听见。从头到尾,发狂的杂种狗一路围攻我们,不断往我们脚边袭来。我学西尔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终于到了家,西尔维生起火,我们坐在炉旁。西尔维找出全麦饼干和脆谷乐麦片,可我们累得没胃口,于是她拍拍我的头,走去自己的房间休息。当露西尔走进厨房,在西尔维的椅子上坐下时,我几乎睡着,或已经睡着。她没有说话。她抬起一只脚,重新系好球鞋的鞋带,环伺厨房,然后说:“我希望你能把那件外套脱了。”
“我的衣服湿了。”
“你该换你自己的衣服。”
我累得动不了。她从门廊上搬了些柴火,丢到炉子里。
“随你的便,”露西尔说,“你们去了哪里?”
当时,我本该告诉她的,我是打算要告诉她,只要等我组织好思绪。我开口说,去了湖边,去了桥下,可我衷心认为,露西尔应该得到更好的答案。其实,我非常想告诉露西尔我到底去了哪里,但恰恰因为意识到告诉她这件事的重要性,使我沉入了梦乡。我反复梦见西尔维和我漂浮在黑暗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或是西尔维知道却不愿告诉我。我梦见桥是一道斜入湖中的凹槽,梦见精巧的火车,一辆接一辆滑入水中,甚至没有惊动水面。我梦见桥是一座烧焦的房子的框架,西尔维和我在找寻住在里面的孩子,虽然我们听见了他们的动静,但怎么也找不到。我梦见西尔维教我怎么在水上行走。如此缓慢的移动,需要耐心和高超的技巧,可她牵着我,跳起极度徐缓的华尔兹,我们的衣衫像画里天使的袍服一样飞扬。
露西尔好像在跟我说话。我记得她说我无须和西尔维住在一起。我相信她提到了我的舒适安逸。她捏着牛仔裤膝盖处松垮的布料,弄出一道折痕;她皱眉蹙额,眼神泰然,我确定她和我讲话时极尽冷静亲切的态度,但话的内容,我一个字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