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5/5页)

如今卧床不起,她的问题改变了方向。“而我自己呢?我成了什么模样?此时此刻横卧在我眼里的又是什么?骷髅头和两根交叉放置的骨头?狂怒?屈服?”突然之间她想要它——雅各布给她的那面镜子,她重新把它包好后收起来了。好不容易才使莉娜明白,但当她终于弄懂她的意思,把镜子固定在她的手掌间时,丽贝卡却畏缩了。

“对不起,”她咕哝着,“实在对不起。”她的眉毛已成记忆,双颊那粉扑扑的红如今也堆成一骨朵一骨朵的火焰红。她的目光缓缓移动,审视着自己的面容,温柔地道着歉:“眼睛,亲爱的眼睛,原谅我。鼻子,可怜的嘴唇。可怜、柔美的嘴唇,对不起。相信我,皮肤,我真的很抱歉。求你。原谅我。”

莉娜没法把镜子拿开,只好恳求她。

“太太。够了。够了。”

丽贝卡拒绝了,她紧紧抓着镜子。

哦,她曾经那么幸福。那么健壮。雅各布在家,忙着规划新宅。晚上,他累得筋疲力尽,她用手指把他的头发捋得整整齐齐;早晨,她又帮他把头发扎起来。她喜爱他狼吞虎咽的胃口和他对她厨艺的骄傲。那个把她和雅各布之外的所有人都搅得忧心忡忡的铁匠,像一只船锚一样把这两口子系泊在危险的水域中。莉娜害怕他。“悲哀”如猎犬般感激他。而佛罗伦斯,可怜的佛罗伦斯,她被彻底击败了。在这三个人当中,只能指望她去找他。莉娜本应恳求不让她去,但因为她自己不忍撇下她的病人,当然,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鄙视他,所以只好作罢。而怀孕的傻“悲哀”没能力去做这件事。丽贝卡对佛罗伦斯充满信心,因为她机灵,且有充分的理由成功。此外,她觉得自己对她颇有几分爱怜,尽管培养这份感情花了一段时间。雅各布大概以为,给她一个与帕特丽仙年龄相仿的女孩,会让她开心。可事实是,这侮辱了她。什么都无法取代,亦不应取代最初的那一个。因此,在她到来时,她几乎都不怎么看她,而且后来也没那个必要了,因为莉娜把那孩子完全置于她的保护之下。渐渐地,丽贝卡态度缓和,心情放松,甚至被佛罗伦斯那种对认可的无限渴望所逗乐。“做得好。”“还不错。”无论多么轻微,只要是对她流露出的任何善意,她都会像兔子似的大口咀嚼。雅各布说,她妈妈不在乎她,丽贝卡认定,这解释了她为什么如此需要认可。也解释了她为什么如此迷恋铁匠,她一有机会就小跑着向他奔去,惊慌失措地正点把他的饭食拿给他。是雅各布消除了莉娜眼中的愤怒和佛罗伦斯脸上的喜悦:铁匠很快就要走了,他说。没什么可忧虑的,除去不该放走这么一个有技能、有价值的人——这当然不是因为一个女孩对他神魂颠倒。毫无疑问,雅各布是对的。那铁匠是无价之宝,无论“悲哀”因何病倒,他都能治愈她。祈求上帝,愿他能重现那奇迹。祈求上帝,愿佛罗伦斯能够说服他。她们把她的双脚塞进一双结实的靴子里。雅各布的靴子。并在里面放了一封澄清事宜的授权委托书。还对她一路的行程作了清楚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