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恩(第7/7页)
男人还在吵吵闹闹。有的高声叫骂,有的——就算是声音低沉吧——沉闷辩解,其中有不停的追问和不祥的预言,这样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有人想到问起其余的女人怎么样了。派阿斯问过之后,萨金特甩头示意“跑出去了”。
“跑走了?到县执法官那儿去了?”
“未必。”
“什么,伙计?”
“她们跑掉了。从草丛里。”
“你们杀了那些女人?为什么?”
“如今我们要受白人的法律整治了,还要被罚入地狱!”
“我们没来这儿杀人。瞧瞧她们对米努斯和弗利特下的手。这是自卫!”
阿伦·普尔看着K.D.,而K.D.则提出了质疑:“你们来到这宅子里,就没担心她们会打你们吗?”他眼睛里的轻蔑显而易见,但不像卢瑟的眼神那么冷酷。
“谁有枪?”卢瑟问。
“我们都有,不过是斯图亚特舅舅——”
斯图亚特一巴掌打在他嘴上,要不是有西蒙·加里,就会再次发生屠杀。“冷静点!”加里牧师叫着,并且指着K.D.,“你惹麻烦了,孩子。”
派阿斯一拳捶在墙上。“你已经骗了我们。现在你还要毁了我们吗?你中了什么邪了?”他之前一直盯着斯图亚特,但现在把严肃的目光移到威斯顿、萨金特和其他两个人身上了。
“邪恶就在这栋房子里。”斯图亚特说,“到那个地下室去,亲眼看看吧。”
“我兄弟在撒谎。这事是我们干的。没别人的事。我们承担责任。”
在二十一年中,这对双胞胎第一次彼此怒目相对。
与此同时,索恩和娄恩·杜波列斯合上了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但对其间的第三只眼,那只湿润又没有眼皮的眼睛,却无能为力了。
“她说了‘神赐的’。”索恩低语。
“什么?”娄恩正想弄一条床单盖上那尸体。
“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就在斯图亚特刚刚……我捧着她的头,她说了声‘神赐的’,随后又说了些‘他是神赐的,他是睡着了的神赐的’之类的话。(这番话实际说的是帕拉斯,因为康妮以帕拉斯母亲的名字“迪万”(神赐的)称呼她,而话中的他,则指的是帕拉斯的男婴。索恩不解实情,故理解为“神赐的”。)我猜是梦呓。”
“唉,她的头上中了枪,索恩。”
“你认为她看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不过,哪怕这是她最后的话,也是很美好的想法。”
多薇走进来说:“她走了。”
“你肯定吗?”娄恩问。
“你自己去看嘛。”
“我这就去。”
姐妹俩用被单盖上了康瑟蕾塔。
“我不如你对她这么了解。”多薇说。
“我爱她。上帝作证,我爱她,可惜没人真正了解她。”
“他们为什么这么干?”
“他们?你指的是‘他’吧,对吗?斯图亚特杀了她。不是迪克。”
“照你这么说,仿佛都怪他。”
“我不是这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你想说的是什么?”
索恩也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只想找一片肥皂,尽力把任何微小的污渍洗掉。但正是这次交谈不可挽回地改变了她们的关系。
迷惑、气恼、伤心、恐惧的人们挤进了汽车,取道返回他们的孩子、家畜、土地、家务和惴惴不安所在的地方。他们曾经为了这块土地多么努力地工作,他们曾经离刚刚目睹的可怕景象多么远啊。如此干净和得到祝福的使命怎么能吞没了自身并成了他们逃离的世界呢?
娄恩说过她要守着尸体直到罗杰到来。米琳达问她:“你怎么回去呢?你的车还在我们家外边呢。”
娄恩叹了口气。“唉,死者不会移动的。罗杰有很多事要做。”车开走的时候,娄恩回头看着这栋宅子,“很多事呢。”
他却没有事情可做。当罗杰·贝斯特回到鲁比的时候,他甚至没换衣服。他加大那辆救护车兼灵柩车的油门,飞驰到女修道院。有人告诉他,三个女人藏在草里。一个在厨房里。另一个横在过道里。他到处都找了。每一英寸草地。每一片金雀花丛。鸡舍。菜园。外边玉米地里的每一垄土地。然后是每个房间:祈祷室、教室。游戏室是空的,厨房也是空的——桌子上的一条单子和一件叠着的雨衣是曾经躺过一具尸体的唯一迹象。他在楼上看了两个洗手间,全部的八个卧室,又看了厨房、食品间。随后他走到地下室,还看过地板上的绘画。他打开一道门,里面是煤箱。另一道门后,有一张小床,梳妆台上还有一双锃亮的鞋子。没有尸体。连那辆凯迪拉克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