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第10/11页)
但是现在,我们去哪里找你呢?
在我们最近的几次交谈中,你经常谈到死亡,谈到死亡之后会是什么。你会仰起头,唱道:“天上的主啊,如果你要带我走,请带我走吧,可别让我受太大的痛苦。”
顺便说一下,大先生,关于唱歌。沃特·惠特曼唱《带电的肉体》,比莉·贺莉唱爵士。你唱……随便什么都行。你大概连电话号码本也能唱出来。我打电话给你问候你,你是这么唱的:“白发苍苍的老拉比,已经比不得过去……”
对此我嘲笑过你,但我其实很喜欢你这样。我想我们都非常喜欢,所以一点也不奇怪,上个星期你会为给你洗澡的护士唱歌,但那致命的一次发作终于把你从我们身边带走了。我愿意这么想,上帝一定是非常喜欢他的一个子民那么开心——开心到能够在医院里唱歌——所以他选择了那一个时刻,在你哼歌哼到一半的时候,把你给带走了。
所以现在你一定是和上帝在一起。关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你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在你死后,能够通过某种方式和我们说话,告诉我们你已经成功而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就算是死了,你也希望能够再布一次道。
但你也知道,因为那个令人发狂,但又是巨大而无可抗拒的原因,你今天不能再对我们讲话了。因为如果你能够的话,我们就不需要信仰这个东西了。而信仰正是你的一切。你就是你所讲过的那个犹太寓言中的推销员,每天都拜访客户,敲着门,面带微笑推销你的东西,直到有一天,一位客户再也无法忍受你的执著,朝你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而你呢,拿出一块手帕,擦掉口水,面露微笑,说,“肯定是下雨了吧。”
今天这里也有许多手帕,大先生,但不是因为下雨。那是因为我们许多人不忍心你离去。我们中的很多人想要向你道歉,因为我们以自身的行动一直在对你说,“走开”,因为我们一直对着我们的信仰吐口水。
我不想赞美你。我害怕。我想一个教友不应该赞美他的精神领袖。但我意识到上千的教友会在今天赞美你,在他们开车回家的路上,在餐桌上。悼词不过是记忆的汇总,但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因为我们不能忘记你,因为我们每天会怀念你。想象一下,没有你的世界就如同一个上帝越缩越小的世界,然而,上帝是不会缩小的,我相信。
我不得不相信你已经融合在上帝的荣光里,你的心灵就像是一个恩惠,你是天空中的一颗星辰,我们心中的一股暖流。我们相信你和你的祖辈们,和你的女儿同在,和你的过去同在,复归于平静。
愿上帝保佑你,或许他会唱歌给你听,你会唱歌给他听。
我们现在到哪里去找你呢,大先生?
我们会朝着你努力的方向——善良而甜蜜的上帝的人——你一路引领着我们前行的方向。
我们朝天堂的方向看。
……那些被留下的
空虚是不可触摸的,但是“大先生”死后,我发誓我可以触摸到它,特别是在周日,也就是过去乘火车从纽约回来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把那段时间用在了拜访一个离家更近的地方和人,那就是亨利牧师和特姆博大街上的教堂。我与亨利教堂里的很多人都混熟了,我也喜欢听他讲道。尽管我自己感觉比以前对自己的信仰更为坚定坦然,亨利还是开玩笑地把我称作“此教会第一名正式的犹太教成员”。我又到“流浪者之夜”去了几次,发表了更多关于他们的报道。人们感动了。有些人寄来了钱——五元,十元。有个人沿着密歇根高速公路开了一小时的车来到这里,走进来,四处看了看,似乎是要哽咽的样子,然后递过来一张一千美元的支票,随后就离开了。
亨利去银行开了个账户,专用于教堂的修缮。很多义工跑来帮助分发食物。有一个星期天,一个规模很大的郊区教堂,北山基督教教会,邀请亨利去那里讲道。我跟着他一起去了。他穿上了黑色的长袍,别上了无线话筒。他的讲稿投影在两个巨大的屏幕上,随着他讲话的速度而一起移动。灯光效果好极了,屋顶又坚固又干燥,声音效果堪比音乐厅——讲坛上居然还有一台巨大的钢琴——听众几乎全是中产阶级白人。但亨利不愧是亨利,到那里没过多久,他就四处转悠开了,和会众交谈,鼓励他们充分发挥他们的长处,就像耶稣在那些故事里所做的那样。他欢迎他们到底特律他的教堂去,在那里发挥他们的特长。“如果你在寻找上帝对生命创造的奇迹,”他说,“你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的讲道结束后,全体听众起立为他鼓掌。亨利往后退了几步,谦逊地低头向观众表示感谢。
我想到了他在市区那破败的教堂。我觉得从某种意义而言,我们每个人自己的天花板上都有一个洞,那就是眼泪流下来,坏事情像西北风那样挂过来的时候的一个洞。我们感到很脆弱;我们为下一次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感到担忧。
但是那天看到亨利的表现,所有的陌生人都在为他鼓掌,我相信,就像“大先生”曾经告诉过我的那样,如果能有一点信仰,我们就能改变很多事情,世界也会因此而改变,因为在某些时刻,你不得不相信上帝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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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尽管在我写下这些的时候,天还是很冷,雪还堆积在教堂屋顶那块蓝色的遮雨布上,但是一旦春暖花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总会来的——我们会把那个洞修补好。一天,我告诉亨利。我们会修补好那个洞。那些慷慨良善的心,会帮助我们,我们一定能够筹得足够的资金,换上新的屋顶。我们会这样做的,因为需要这样做。我们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是对的事情。
我们会这样做的,因为教会的一个教友生了一个早产儿,她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几磅重,医生说她很难养活——但她的父母不断向上帝祈祷,她挺了过来,现在,她活蹦乱跳,笑起来的模样能够让饼干从饼干桶里跳出来。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待在教堂里。她在那些无家可归者就餐的桌子旁蹦来跳去,让大人们摸她的头逗她玩。她可能没有太多的玩具,她也没有很多课后活动要参加,但很肯定的是,她有一群爱她的人,一个充满了爱的居所——和一个家庭。
她的父亲就是一条腿的卡斯,她的母亲从前是个瘾君子,叫玛琳。他们在兄弟守护会教堂结的婚。亨利·科温顿是主持婚礼的牧师。
一年后,他们的宝贝小女儿出生了。现在,她已经能够到处走了,好像每天在上帝的私人游乐场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