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往事若无其事(第7/34页)
如果是在从前……从前……佳南忽然下定了决心,点开一个邮箱,输入用户名和密码。然后,意想不到地,页面转跳成功。
有数秒的时间,佳南觉得晕眩,旋即,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细想了——或许是他忘了更改密码,又或许他完全不在乎。
而她,同样地,也要坚强!
残存的理智与骄傲让她迅速关掉了页面,她深呼吸,又一次去拨大使馆的电话,一遍遍告诉自己:许佳南,你必须做到。
就在阿姆斯特丹港口附近,太阳隐在云层之后,逐渐落进海的尽头,撩人的烟雾亦渐渐转为深沉的烟灰色。陈绥宁站在落地窗的后面,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
刚刚签完合同回来,他似乎只休息了片刻,助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陈先生,有人进入了您的行程邮箱。”
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密码的人,只有两个人。
“嗯。”他将水杯放下,眸色有些阴沉。
“要更改密码吗?”
“不,暂时不用。”修长的手指将领带松开,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
“好的。”助手并没有多问,匆匆记下来,又问,“和您确认一下,明天的行程是去芬兰……”
“哦,这个推迟到……”陈绥宁思索了一下,慢慢地说,“先推后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两天。”
放下电话,陈绥宁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漫不经心地浏览着邮件。隔了片刻,他饶有兴趣地打开了邮箱,十分耐心地敲下一行地址,然后发送。
合上电脑,陈绥宁唇边的笑带着淡淡的薄凉:“我很期待在这里见到你……许佳南。”
凌晨,国内一个“病情加重”的电话终于让许佳南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被困在这个该死的机场,哪怕扯光了每一根头发,还是回不去。如果此刻……爸爸出了什么事,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落水的人总是会毫无意识地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哪怕它毫无用处。许佳南红着眼睛,手指颤抖着一个个输入密码,又一次打开了邮箱,查看到最上边一个邮件,那个地址……离自己并不远。
是老天在帮自己……还是在作弄自己呢?
他可能带着新婚妻子在享受甜蜜,并且欣赏因为火山灰所带来的平时难见的美景。而自己却要鼓足勇气、用光所有的尊严去求他帮忙……
他能帮上忙吗?或者……假如他可以,他愿不愿意帮忙?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深思了,笔迹潦草地抄下了那条地址,然后拖着行李,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直到出了机场。
深厚的云层遮住了天明前的光亮,他住的地方并不算好找,许佳南最终赶到的时候,哪怕是火山灰都无法遮住天明时分的光亮了。
在机场挤了整整一天一夜,她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从出租车上下来,脚步都有些虚浮。佳南微微仰头,唇上沾到了一丝湿润的凉意。她裹紧了风衣,低着头,一步步走到紧闭着的黑色铁门边,摁响了可视门铃。
很快有人回应她,彬彬有礼地说:“请问您找谁?”
许佳南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对方顿了顿,依然极有礼貌地说:“陈先生在休息,抱歉,他休息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人打扰的。或者您下午再过来吧。”
此刻的许佳南很难分辨出自己的心情。或许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真的在这里;又或许……还是很深很深的屈辱。
她提醒自己,她来求他帮忙……她可以等。自尊和骄傲……和父亲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那我就等一等吧。”她低低地说。
而对方甚至没有提到让她进去,便中断了通信。
“陈先生,外面在下雨。”
管家这样提醒的时候,陈绥宁懒懒地抬起眉眼,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嗯”了一声。
“新闻中说,火山灰和雨水溶在一起,对健康很有害处。”
他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满头花白,却将头发梳理得干干净净的管家。
“我是说……外面的那位,好像并没有带伞。”
陈绥宁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慢慢走到窗边,从二楼的这处视角望出去,黑色的大门边,倚着一道单薄的身影。她没带伞,便只能贴着墙壁,或许是因为冷,双手紧紧地拢在胸前。
“她等了多久了?”
“三个半小时了。”
室内的温度十分适宜,他的浅色衬衣外只穿了一件黑色菱形背心,于是又淡淡看了眼窗外,那道单薄的人影靠着墙,正慢慢地往下滑。
陈绥宁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的管家冷静地说:“先生,她似乎撑不住了。”
“让她进来吧。”他蹙了蹙眉,转身离开。
许佳南被扶进客厅的时候,尽管虚弱,神志却很清醒。她还认得林管家——陈绥宁无论去哪里,都会将他带在身边——蓦然见到熟人,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客厅里铺着柔软洁白的地毯,而她还沾着泥浆的鞋子踩上去,便落下一串串丑陋的痕迹。佳南头一次觉得局促起来,低声问:“他起来了吗?”
管家彬彬有礼地说:“许小姐先坐一下,陈先生正在和夫人通电话,很快就下来。”
这么说舒凌不在这里……也好,不用这么尴尬了。许佳南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只盯着脚边巴掌般的一块地方上。
不知坐了多久,脚步声由近及远,她的手指痉挛般地握紧了湿答答的风衣衣角,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陈绥宁就站在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双臂拢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淡淡地问:“许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她深呼吸,努力将自己想象成一具只会说话、没有感情、不会思考的木偶,然后用微颤的声音艰难地说:“请你帮我……我想尽快回国。”
陈绥宁挑眉,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果然还是不问世事的大小姐。你不会还是没看新闻吧?”
“我知道。”佳南仰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祈求,“所以……才请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