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第2/3页)

阿灵阿问:“怎么说?他其他字都学得很像了,为什么只有这个字始终改不掉?”

揆叙道:“这个符号其实就是两个之字,但横和竖不能歪。你先看仿冒人写的卍字,起势是先写的从左往右的那个‘之’字,这是一般人的写法,我刚才和你说武则天定这个写法也因为大多数人是右手写字,自然这样写更方便。”

揆叙塞了支毛笔给阿灵阿让他试一试,阿灵阿提笔一写,果然发现“卍”用右手格外顺手,再试着写“卐”,怎么写怎么觉得有点变扭。

揆叙又让阿灵阿换左手试试,发现左手写“卍”写到中间竖时容易变歪成“Z”,但反方向写“卐”就没这个烦恼。

他点着经幡上的笔画说:“此外,你从墨迹上也能看出来,写字的时候第一笔的墨迹会比第二笔的更深一些,仿冒之人是正常右手习惯,先写从左往右的那个‘之’字的,这一笔就比第二笔要深,真的的大喇嘛是先写的从右往左的那一笔,于是这一笔的墨迹就更深一些。”

阿喇尼又说:“我们都不是顺治朝的人,咱们去找找顺治朝的人问一问?”

阿灵阿想,当年藏地大喇嘛来已经是四十年前,能够知道的人只有他跟前的太监宫女,以及孝庄身边的太监宫女。

揆叙说:“最好就是问问苏麻喇姑,可是她现在哪能见我们。”

阿灵阿一拍脑袋说:“有一个!王熙!大学士王熙!”

阿喇尼惊喜说:“对啊,我怎么把王老大人给忘了!当年他可是当年顺治爷的日讲官和起居注官,先帝爷最喜欢的文人就是他,他两个儿子的名字都是先帝爷起的。王老大人一定记得,他是神童,自幼过目不忘。”

揆叙在翰林院混过好多日子,他还在王熙手里写过文章,他赶紧溜出去去找王熙问了问。

一刻钟后他带着王熙一起跑回翰林院,年迈的王熙趴在那些顺治朝的旧物上,仔仔细细看过后说:“是,你们说得对,就是这个差别。”

他指着那几个“卍”字说:“大喇嘛在京的时候很少在人前写东西,若是写也用右手,但临走前闭关抄经书时候才暴露了习惯。他临走前给先帝写了上百部经书,先帝让我作陪去跟着大喇嘛学习,我才注意到这事。”

王熙扒拉这一堆东西找到一份黑泥金佛经说:“你们看这个,这个是先帝和大喇嘛一起写的。”

阿灵阿凑上去仔细看,就明白了王熙的意思。

公开场合用右手的藏地大喇嘛在写到“卐”时也习惯性地写“卍”,但他又觉得“卐”更好,所以提笔画出去后顿了一下,改笔还是写回了原来的“卐”。可这样,在一众竖排的字里,这个字就歪了那么一点点。

王熙欣喜地说:“多亏你们眼尖啊,当时在人前大喇嘛没有暴露习惯,众人都觉得他写经慢是因为稳重,顺治爷还得意过说自己抄的更快,大喇嘛还谦虚夸先帝礼佛诚心。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

阿灵阿敬佩地冲阿喇尼道:“咱们这么多人看了好几天都没瞧出来,最后还是老哥哥你看了出来。”

阿喇尼谦虚地说:“也是佛祖显灵,我是瞧着我夫人礼佛用的那串佛珠上的卍字才突然觉得不对劲的。”

阿灵阿和珍珍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平时从来不看经文难怪没注意到。而容若和揆叙是钻了牛角尖,一路往着研究点划勾去了,谁都没留意到一个反写的卐。

也是卐和卍这两个字长得实在太像,混在密密麻麻一堆经文里根本看不出来,也亏得阿喇尼能发现,没准还真是佛祖显灵。

珍珍看着那尊藏传佛教的度母,胸前那个万字仿佛有魔力一样,她看了半天后捂住眼睛说:“我都给看晕了,分也分不清。”

阿灵阿将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在她耳边说:“就是乱,才好,才有机会呢。我们就等信吧。”

使用了八百里加急,可藏地隔着青藏高原,山高水长路途艰险,在最快的情况下信也需要十天才能送到藏地。

这其中都是漫长又焦灼的等待,伴随着无尽的丧仪,煎熬着每个人的心。

康熙对祖母的思念,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迟梓宫发引出宫的日期。

熬到第十天的时候,珍珍再度见到了自己姐姐德妃,她是被秋华偷偷喊来的,一进门就吓得魂不附体。

“姐姐,你怎么了?生病了?”

她摸了摸姐姐的额头,然后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发烧。

可她拉着姐姐的手不住问:“你这脸色怎么回事?我上回见你你就猛咳嗽,这下怎么更糟糕了?若是撑不住请皇太后开个恩,且去歇一歇。”

德妃闭着眼,轻轻摇摇头。

秋华在旁边急急说:“公夫人就劝一劝娘娘吧,娘娘这是……唉,娘娘,这可是要出大事。”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出不了大事。拿来。”

秋华脸色满是愁态,也没有动弹。

德妃猛地睁开眼,朝秋华喝到:“我还是不是主子了?快去拿来!”

姐姐从来没对秋华如此凶神恶煞过,珍珍急忙拦住秋华,问姐姐:“姐姐,到底怎么了?你让秋华拿什么!”

“先去拿来。”

秋华这才从旁边的暖炉上取出一碗黑漆漆的药来,那味道难闻到一揭开盖子,珍珍的眉头鼻子都皱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

德妃接过后一饮而尽,然后捂着口差点全吐出来。

可她生生忍了下去,然后长松了口气,倒在软垫上说:“保胎药,刘长卿医术很好,这药除了苦点没什么了不起的。”

“保胎?”

珍珍惊呼一声,然后被德妃死死捂住了口。

“不许说出去,听到没?”

珍珍惊讶地瞪着姐姐,硬扯开她的手连声问:“姐姐,你疯了吧?身子不能开玩笑,若是有孕赶紧告诉皇上,皇上不会让您去冰天雪地继续跪着的。”

“不行,我得跪,我得把自己跪虚了,跪病了。只要孩子没事,我跪成什么样都行。”

德妃靠在软垫上,眉头紧抿着继续说:“你瞧见嫔妃跪拜时候皇贵妃的样子了吗?”

珍珍当然瞧见了,众妃之首的皇贵妃端的一身大方得体,在皇太后哭晕苦累扶下去后,她变成了内廷的女主人,招待安排着往来的满蒙贵夫人们。

“太皇太后一走,后面就等着有人要说皇贵妃在国丧有功,又要请立她做皇后了。”

珍珍黯然明白了姐姐的意思,皇贵妃请立为皇后是朝中反复提及的一个话题,在朝野动荡的时候,更容易让朝臣们提起。

毕竟有君无后,阴阳不协。后宫无主,急中无人。

皇太后又是一惯软弱不管事的性子,没了太皇太后,就会有人以此做借口希望康熙立后安定后宫。再加上国丧中皇贵妃已经摆出女主人的姿态,还能再添一层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