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更+第2更(第2/3页)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堂姑娘在家里的不讨喜,可是她毕竟还是宋家小姐,小丫鬟怕步了前任的命运,不敢自专,一发现病情就赶紧过来了。

小丫鬟是她派过去的,这件事也是她先管起来,宋师竹站起来道:“我去看一下。”她觉得宋祯祯的心情肯定是和冯氏成反比的。

宋祯祯的屋里透着一股闷热。小丫鬟正在外间用着炭炉煲药,一见她过来脸上就一幅如释重负的模样,赶紧提声喊道:“姑娘,大姑娘过来看你了。”

这一声似乎把里头的人吓到了,宋师竹隐约听到里间传来一个瓷器砸碎的声音,她怕出什么事,立时就掀开帘子进去了。

屋里的红木如意桌上摆着一碟宋师竹很眼熟的小米糕,宋祯祯正愣愣盯着地上的碎瓷碗。

她的脸上透着一片病态的潮红,额上的碎发紧紧贴在脸上,看起来又憔悴又可怜,见宋师竹进来,突然很惶恐地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收拾,我马上收拾……”

宋师竹赶在她下床前阻止了,她凑过去看了一下,觉得宋祯祯有些烧糊涂了,不禁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烫热,比起几日前好不了多少。

小丫鬟站在榻边,害怕地扭着手指,推脱道:“不是我照顾不好,姑娘之前已经好了不少,就是今日出去回来后才又烧起来的。”

宋师竹知道不是她的责任,也没有为难她,螺狮见她似乎想要单独和宋祯祯说话,极有眼色地拉着小丫鬟下去了。

屋里静默无声,宋师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二房一家回来后,随着冯氏对她的另眼相看,宋师竹每回见着宋祯祯都觉得心情复杂。

宋师竹与宋祯祯对上眼睛。在她的视线中,宋祯祯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突然哭声叫了一句“堂姐”。

“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想了,养好身子最重要。”宋师竹只能这样道。她尽量放柔了声音不想要惊吓到这个已经十分脆弱的姑娘。

不过她的这一句话似乎给了宋祯祯什么信号一般,她咬着唇瓣,有些语无伦次道:“堂姐,你知道我今日干了什么吗?你肯定是知道的。你为什么不问我?”

宋祯祯停了下来,面色带着茫然,她今日回来后,冯氏和宋二郎都问过她。

她说了什么,宋祯祯记忆突然有些模糊起来,恍惚了一下,才想了起来。

冯氏和二哥都问她,有没有问出她亲爹是谁。

这个问题若是在不知情者耳朵里,肯定觉得十分荒谬,可宋祯祯却如实答了,她不知道。

那个女人的嘴巴十分严实,起初她问出口后,她还不愿意承认,后来宋祯祯说自己已经知道真相了,她才松口了。可是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却一直守口如瓶。

宋祯祯上一回见这个“小姨妈”时还是三年前的事,当时家里无人关心她,突然有个小姨妈冒出来,她半信半疑地撒谎出门见了她两回。当时许是她年纪还小,两人的样貌还有些区别。这一回见着时,她们彼此之间就跟姐妹花一般十分相似。

宋祯祯在她一脸温情过来抱住她那一刻,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可笑。冯氏与她说出真相时,她觉得她娘是在骗她。

后来她忍不住一遍遍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没有一个亲娘会想要亲女儿去死,就算有泼天的仇恨,也绝没有人下得了手。

也没有一个亲娘会故意撒这种慌,骗她这些有什么好处吗,宋祯祯除了自己,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她努力接受事实,她想要留在宋家。

她今年才及笄,宋祯祯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冯氏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答应了,也照做了。

宋祯祯按着她和冯氏商量的,说是自己求了大堂姐,大堂姐可怜自己,才给她一辆马车让她出行。

她说的这些,小冯氏没有一点怀疑,也没有问大堂姐为什么会可怜她,她对宋家发生的一切似乎十分清楚,接着她就喝下了那杯被下了药的茶。

按照她和冯氏的计划,她喝下茶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冯氏答应她,只要她做了这件事,她就可以继续留在宋家。

那个自称是她亲生母亲的人,对她这个亲女儿几乎没有一点设防。当时宋祯祯看着那个晕倒在地上的贵妇人,突然满心惊恐,就是像后面有恶鬼在追一样逃离了现场。

她是回来之后才从宋二郎嘴里知道后头又发生了什么。

她的亲生母亲,被她害得下大狱了。

宋祯祯躲在屋里,忍不住一遍遍回忆着她今日的说辞,她觉得很累,一切都那么累,她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累过。回屋后她就睡下了。方才隐隐约约的,她察觉到老太太身边的金嬷嬷又过来帮她把脉了。

想着祖母,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扑在宋师竹怀里了,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她以前哭,哭得泪眼婆娑可怜兮兮,是因为她想要别人怜悯她;她现在哭,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怜。

宋师竹不断抚摸着她的背部,小姑娘身上就没有几两肉,宋师竹的掌心下按着全是骨头,宋祯祯在她怀里哭得双眼红肿,声嘶力竭,几乎背过气去,后来似乎哭累了,又睡了过去。

宋师竹听着她在她怀里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又叹了一声。

今日之前,她本来还觉得二婶顶多就是过去羞辱一番仇人,没想到羞辱是真羞辱,却是以这么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

刚才宋祯祯前言不搭后语说了许多,她只听到一句最重要的信息,二婶答应她能留在宋家了。

其实宋祯祯的去留,二婶才是最有决定权的人。老太太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这些年才扛得这么辛苦。

宋师竹把她的身子轻轻放在床上,宋祯祯就算是睡也睡得很不安稳,嘴里一直在呢喃着什么,宋师竹凑过去听了一下,她似乎是在叫“娘”。

宋师竹又叹了一声,她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是人不管多大年纪,受了伤害时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喊娘,这是因为母亲是最亲密最温暖的存在,就算妈妈已经不在了,那份被保护的记忆也一直会存在潜意识里。

宋祯祯应该是没有感受过多少母爱,可她在觉得受伤时,依然会忍不住喊着“娘”。

宋师竹又忍不住叹气了,她觉得自己今日叹了好多回了,不过也没办法,遇到这种事,除了叹气,也只能是叹气啊。

宋师竹把宋祯祯安置好后,又吩咐了丫鬟好好照顾她,接着就走了。

踩在院子里的青石路上,听着麻雀落在雪地上叽叽喳喳的叫声,她忽然很想去大牢里把小冯氏给揍一顿。老天爷不争气,这世上的恶人能多死几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