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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写给老二的,很简单:“丰哥:出来好,热闹,兴奋!既无儿女,连二嫂也无须留在家里,外面也有事给她作,外面需要一切年轻的人!母亲好吗?大哥”到此为止,信忽然的断了。大哥怎样?莫非因为心中忽然一难过而不往下写了么?谁知道!没有下款,没有日月,信就这么有头无尾的完了。
瑞宣认识他的三弟,由这样的一段信里,他会看见老三的思路:老三不知因为什么而极兴奋。他是那样的兴奋,所以甚至忘了老二的没出息,而仍盼他逃出北平——外面需要一切年轻的人。他有许多话要说,可是顾虑到信件的检查,而忽然的问母亲好吗?母亲之外,大哥是他所最爱的人,所以紧跟着写上“大哥”。可是,跟大哥要说的话也许须写十张二十张纸;作不到,爽性就一字也不说了。
看着信,瑞宣也看见了老三,活泼,正直,英勇的老三!他舍不得把眼从信上移开。他的眼中有一些泪,一些欣悦,一些悲伤,一些希望,和许多许多的兴奋。他想哭,也想狂笑。他看见了老二,也看见老三。他悲观,又乐观。他不知如何是好。
瑞丰一点也不能明白老大,正如同他一点也不能明白老三。他的心理很简单——怕老三连累了他。“告诉妈不告诉?哼!他还惦记着妈!信要被日本人检查出来,连妈也得死!”他没好气的嘟囔。
瑞宣的复杂的,多半是兴奋的,心情,忽然被老二这几句象冰一样冷的话驱逐开,驱逐得一干二净。他一时说不上话来,而顺手把那封信掖到衣袋里去。
“还留着?不赶紧烧了?那是祸根!”老二急扯白脸的说。老大笑了笑。“等我再看两遍,一定烧!”他不愿和老二辩论什么。“老二!真的,你和二妹一同逃出去也不错;学校的事你不是要辞吗?”
“大哥!”老二的脸沉下来。“教我离开北平?”他把“北平”两个字说得那么脆,那么响,倒好象北平就是他的生命似的,绝对不能离开,一步不能离开!
“不过是这么一说,你的事当然由你作主!”瑞宣耐着性儿说。“蓝东阳,啊,我怕蓝东阳陷害你!”
“我已经想好了办法。”老二很自信的说。“先不告诉你,大哥。我现在只愁没法给老三去信,嘱咐他千万别再给家里来信!可是他没写来通讯处;老三老那么慌慌张张的!”说罢,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