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5/5页)
“哦,我的天哪,扮演女孩子的那个小丫头真不赖,可好看啦,”肯尼科特说,“还想看最后的那个戏吗?”
她只是哆嗦了一下,没有回答他。
幕又拉开了。舞台上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些长长的绿色窗帘和一张皮椅子。有两个年轻小伙子,身上穿的褐色长袍简直就像罩在家具上的布套子,他们正在莫名其妙地打手势,嘴里油腔滑调地说着一些含糊不清、老是来回重复的句子。
邓赛尼的戏,卡萝尔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时,卡萝尔见到肯尼科特如坐针毡——他刚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烟,但又无可奈何地把它放了回去,她心里也怪可怜他的。
舞台上那些跟木偶一样的演员,台词念得呆板乏味,始终就是一个声调,剧情发展的时间和地点交代得也不清楚,卡萝尔竟然一时看不明白,想了想后,才闹清楚原来剧情指的是另一个时刻和另一个地点。
有一位雍容华贵、身穿长袍、袍裾窸窸窣窣地掠过大理石地坪的女王,在一群虚荣心很重的宫女的前呼后拥之下,自命不凡地款步走过一座年久衰颓的宫殿的回廊。庭院里,大象在大声吼叫,仿佛在吹号子。肤色黝黑、染着红胡子的士兵,两手握住血迹斑斑的剑柄,伫立在那里,守护着来自艾尔·沙尔纳克的驮着泰尔出产的黄玉石和朱砂的骆驼商队。外面宫墙的塔楼那一边,是一大片丛林,那里树影摇曳不定,禽鸟啁啾哀鸣。一丛丛湿漉漉的兰花,正被当空烈日炙烤着。一个年轻人昂首阔步穿过一重重铁门。这些铁门比彪形大汉还要高出十倍,而且是刀剑不入的。这个年轻人身上披着一套锁子甲,头上戴着亮闪闪的高顶盔帽,潇洒的鬈发从帽檐底下旁逸出来。这时,肯尼科特的手正向她伸了过来,她还没有碰到他的手,就已感觉到了它的温暖。
“天哪,真是胡说八道!卡丽,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她可不是什么叙利亚女王。她只不过是肯尼科特大夫的妻子罢了。她心里猛地一惊,仿佛又重新坐在那个四壁刚刷过白粉的大厅里,眼睛看着台上的那两个吓得慌了神的女孩子和一个穿着皱皮疙瘩的紧身衣裤的年轻小伙子。
他们离开大厅时,肯尼科特怪天真地胡诌了一通:
“那最后一段台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呀?简直是叫人一点儿都摸不透呢。如果说那就是给高雅人士欣赏的戏剧艺术,那干脆让我去看一场西部牛仔电影就得了。谢天谢地,戏总算完了,咱们俩可以回去睡觉了。哦,我可不知道是不是还来得及赶到尼科莱特去搭电车?那个鬼地方倒是有一件事值得提一提:那就是他们这个大厅里暖和得很。我说,非得要有个很大的烧暖气的锅炉才行。真不知道整整一个冬天要烧掉多少煤。”
在电车上,他怪亲热地捋着她的膝盖,刹那间他好像变成了刚才舞台上那个昂首阔步、身穿盔袍的年轻小伙子;而一转眼,他又变成了戈镇的肯尼科特大夫,卡萝尔好像又重新被大街所俘获。从此以后,她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丛林和国王的陵墓了。世界上有的是稀奇古怪的事情,真的是不论到哪儿都有,但对她来说,却永远都看不到了。
赶明儿她要在戏剧舞台上把它们再创造出来。
她要让戏剧社的同仁了解到她的这种苦衷。也许他们会了解的,他们一定会了解的!
她露出怀疑的神情,直瞅着眼前难以理解的现实:打着呵欠的电车售票员,昏昏欲睡的乘客以及挂在车厢里的推销肥皂和内衣的广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