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第2/3页)
杨妃挺直脊背坐得端正,她始终噙着如当家主母一般温婉贤淑的微笑对着林桑青,眼眸清亮如一泓泉水,里头没有一分一毫的疑惑,似乎她今晚前来真的只是为了给她准备抹伤口的药,并没有其他想法。
磨蹭良久,林桑青总算把面纱揭了下来,露出了脸上那道长长的指甲划痕。轻轻抚摸着受伤的半张脸,林桑青唉声叹气道:“全怪我自己粗心大意,手底下没个准头,不知脸上会不会留下伤疤,我们女儿家全靠着这张脸吃饭,要是真的留下伤疤,那可怎么是好。”
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一刹,杨妃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有些心疼她,“妹妹花容月貌,倘使脸上真留一道疤,那也还是美人儿,妨不着皇上宠爱你。”抬起手腕,将鬓角的头发掖进耳后,她宽慰她道:“更何况这道伤口看上去长,实则很浅,不会留下伤疤的。”
林桑青松了一口气,展眉笑道:“那就好。”目光停留在杨妃的手腕上,她掩去眼底的思量,故意装作天真无邪道:“哎,姐姐手腕上的这串猫眼石手串真好看,衬得手腕纤细白皙,跟藕段子似的。”她问杨妃,“可是宫里的工匠做的?”
杨妃晃了晃手腕,“这只手串吗?是我远房表亲送的。”她问林桑青,“妹妹喜欢这只猫眼石手串?”不及她回答,慷慨大方道:“你若喜欢,便赠与你吧,反正我戴着不大好看。”
摆摆手,林桑青赶紧拒绝,“不不不,这样可不好。若这只手串是宫里的工匠做的,妹妹倒能收下,可既然是姐姐远房表亲送的,妹妹于情于理都不该收下的。”说罢,又偷偷看一眼那只猫眼石手串,明显喜欢极了。
杨妃甚是善解人意,笑着将猫眼石手串从手腕上取下,亲自塞到林桑青手中,大方道:“妹妹收下吧,我宫里还有一串差不多的,往后我可以戴那串猫眼石手串,这串便送给你吧,且当做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散乱的头发盖住一边眼睛,林桑青抬手将头发丝撩开,凝神思索稍许,她提议道:“不然这样吧,妹妹不好拒绝姐姐的一腔热情,你将这只猫眼石手串送我作为新年礼物,我便送你一对南疆产的玉石镯子,算是咱们互相交换新年礼物了,这样可好?”
杨妃微笑着颔首,“甚好,只要妹妹不觉得吃亏便成。”
将猫眼石手串套在手腕上,林桑青对着烛光照了照,唔,的确是她昔年偷偷戴过的那只猫眼石手串,连绳子都一模一样。她唤来枫栎,“枫栎,去把本宫梳妆匣子里的那对南疆玉石镯子取来,送给杨妃娘娘。”
枫栎似乎没想到她真要拿玉石镯子交换猫眼石手串,略迟疑不定一会儿,赶紧去取了镯子来,双手捧给杨妃道:“娘娘请收下。”
“噗嗤。”杨妃刚接过玉石镯子,她身旁那个叫做伏月的宫女突然掩嘴笑了一声,语气轻快的玩笑道:“就属咱们娘娘最会挣钱,用猫眼石手串换了对价值不菲的玉镯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娘娘是商贾人家出身呢。”
杨妃转头笑着数落她,“数你嘴巴最快,再多说下去,万一等会儿林妹妹反应过来,咱们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主仆俩之间随口便能开玩笑,可见杨妃也是个没有架子的随和娘娘,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放下柔软的寝衣袖子,盖住手腕上的猫眼石手串,林桑青跟着她们敷衍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底却有波澜缓缓荡开。
该是我的,终有一日会是我的,哪怕晚了几年,这只手串还是到了我手中。
娘,你就干恼火去吧。
送走露夜前来的杨妃之后,夜色又深了几层,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除夕夜注定无法安静,远处时不时传来爆竹声,谁家孩童聚在一起玩闹,那笑声从城镇里一直飘进皇城来,缓缓萦绕在耳畔,让人忍不住想穿过这座皇城,到城镇上去和他们一起玩闹。
不知这个时候纨绔公子哥温裕在做什么,他是否还和往年一样,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撅着屁股趴在墙头上,等她做完手头的事情之后一起去放爆竹?
这座宫殿真的太深了。
杨妃连夜让人送了祛疤的膏药来,小小的一盒白色膏药香气扑鼻,涂在手上黏答答的,像鼻涕虫一样。林桑青暂时看不透杨妃这个人怀揣着什么心思、是善是恶,本着谨慎为先的想法,她把她送来的膏药放了起来,没有往脸上涂抹。
她懒懒斜躺在床上,一壁听着外头的爆竹声,一壁把玩终于到手的猫眼石手串,颇有些意兴阑珊。想到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她翻个身,倒吊着脑袋问守在床边的枫栎,“哎,枫栎,方御女和淑妃……是旧相识吗?”
枫栎摇头道:“这……奴婢不知,从前从未听说过方御女和淑妃认识,她们之间也并未像旧相识之人一般熟络,若不是今儿个她们突然在宴会上吵起来,奴婢还只和以前一样,以为她们是陌生人呢。”林桑青倒吊着的姿势很是危险,随时有可能掉下来,作为一个尽心尽力的侍女,枫栎定是要劝一劝她的,“娘娘,您快睡正了,仔细跌下来摔破脑袋。”
哦?身为这宫里的老人儿,枫栎也不知道淑妃和方御女是否是旧相识吗?
从淑妃和方御女在宴席上说的话听来,她们肯定是相熟的,左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她们之间因那件事生出了嫌隙,这才变成了同在宫里而互不交流的陌路人。
昭阳。那件导致她们产生嫌隙的事情和这个名字有关。
睡正身子,把脑袋放到枕头上,林桑青继续问枫栎,“昭阳是谁?”
枫栎的脸色登时一变,她眨眨眼睛,不假思索道:“奴婢不知。”
有古怪,枫栎一向端庄稳重,她何时做过这种不端庄的表情,除非她心虚。“你知道。”林桑青故意诈她。
枫栎迟疑抿嘴,她默了稍许,突然跪在地上,垂首恳求她道:“请娘娘饶过奴婢吧,那两个字在宫里是禁词,皇上下过明令的,任何人不许提那两个字,谁要是提了,他立马让谁人头搬家。凡是犯过这个明令的人,无论职位高低,一律都被皇上处死了,奴婢劝娘娘日后也别提那两个字了!”
只是问句话而已,没想到枫栎直接被吓得跪下了,林桑青不由得咋舌——哇,箫白泽这么变态吗,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不能提的?
但她清楚,做皇帝的人秘密总比别人多一些,怪癖也比别人多一些,可能不想听到“昭阳”这两个字,是身为皇帝必须要有的又一怪癖吧。
“起来吧,”她拉过被褥盖在身上,柔声向枫栎道:“本宫以后不提就是了,看把你吓的。时辰不早了,你回去睡下吧,本宫这里无需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