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结局(第2/2页)

于是,赫丝特·普林回来了,并继续承受早已被她放弃的耻辱。但小珀尔到哪儿去了呢?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现在她应该是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妇了。谁也不知道——也从未完全肯定地获悉——这个小精灵是否过早地进入了坟墓;或者是否她的狂野、有趣的天性已变得温和和冷静,她已经能够获得一个女人的温柔的幸福生活了。然而,在赫丝特的全部余生中,有种种迹象表明,佩戴红字的隐居者是另一个国家的某个居民爱戴和关心的对象。盖有纹章邮戳的信件寄来了,尽管那是英国纹章学所不懂的纹章。在她的小农舍里,有种种舒适的、奢侈的物品,这是赫丝特过去从未使用过的,只有富人才买得起它们,也只有对她充满深情的人才会想到为她购买。另外也有一些琐碎的东西——小小的装饰品,留作永久纪念的漂亮的纪念品。想必是有人凭着一时的慈爱之心的冲动,以纤细的手指将它们精心制成。有一次,有人看见赫丝特在一件婴儿的衣服上绣花。她以如此可贵的、丰富的想象力刺绣,以至于任何穿上这样的服装的婴儿在我们习惯了素净色调的社区露面,都一定会引起公众的骚动。

总而言之,当时的饶舌者们都相信——而且一个世纪之后做过调查的稽查官皮尤先生也相信——况且,一位他新近的继任者[88]也忠实地相信——珀尔不仅还活着,而且已经结婚,生活非常美满,时刻都在挂念着她的母亲。相信如果她能在自己家里伺候她的那位悲哀、孤独的母亲,那将是她的最大的快乐。

然而,在新英格兰,赫丝特·普林过着比在珀尔定居的不知名的地区更现实的生活。这里有她犯下的罪过,这里有她的悲哀,这里还将有她的忏悔。因此,她回来了,并且出于自愿,继续佩戴我们所讲述的这个凄惨的故事中的符号——那个严格的时代最严厉的地方行政官再也不会把红字强加于她了。后来这个符号再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胸脯。然而,随着构成赫丝特的生活的辛劳、沉思和自我牺牲的岁月的流逝,红字不再是招致世人奚落和讽刺的标志,而是成了一种令人感叹、敬畏的象征。而且,赫丝特·普林不怀有任何利己的目的,也毫不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享乐而生活,因此,人们都把她视为一个经历过重大劫难的人,并带着他们所有的忧伤和困惑,来向她请教。尤其是女人们——她们常常被伤害、糟蹋、冤枉、误解或者在罪恶的情欲中被折磨——或者怀着一颗不受重视、不被追求而又不肯罢休的沉重的心——来到赫丝特的小农舍,询问为什么她们这么不幸,有什么补救办法!赫丝特竭力地安慰她们、劝告她们,还向她们保证,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在某个更光明的时期,那时,世界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已经成熟,在上帝认为合适的时候,一个新的真理将被揭示出来,以便在更稳固的男女双方的幸福的基础上,建立起男女之间的全部关系。赫丝特早年曾徒然地想象自己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女预言家,但她早已认识到,任何神圣的、神秘的、有关真理的使命,被托付给一个罪孽重重、因羞耻而意气消沉,甚至终生饱经忧患的女人,是不可能的。诚然,即将到来的启示的天使和使徒应当是一个女人,但应当是一位高尚的、纯洁的和漂亮的女人,还应是个聪明的女人——不是通过忧郁、悲伤,而是通过欢乐的精神媒介,靠成功地达到这一结局的最真实的生活考验,来表明神圣的爱情如何使我们幸福!

赫丝特·普林这么说着,悲伤的眼睛朝下看了一眼红字。好多年之后,在一座下陷的旧坟附近——这个旧坟的旁边是后来建起来的皇家小教堂——又被掘出了一座新坟。新坟挨近那座凹陷的旧坟,但两座坟墓中间留出了间隙,仿佛这两个死者的遗骸没有权利合葬在一起似的。然而,两座坟墓合用一块墓碑。周围都是雕刻着纹章的墓碑。而在这块普通的板石上——好奇的研究者还可以看出来,但对其含义感到困惑不解——却出现了类似雕刻的盾形式样纹章。墓碑上刻有一句题铭,一句纹章官写下的可以作为箴言,并对我们现在结束的传说做简洁说明的题铭。墓碑上的文字太暗淡了,只有通过一个不断闪烁的比阴影还幽暗的发光点,人们才能够看见那上面的文字——“在墓碑的黑底上,衬着红色的字母A。”

(本书根据美国1963年莱因哈特版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