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页)

这一次,他直言不讳,道出心中疑虑。

蜿蜒山道上,马车徐徐前行,母子二人则踏着车轮印子,慢吞吞跟随在后,交谈时谨慎小心,生怕话音被风抖散了一般。

听完长子的疑虑后,阮时意倍感无奈。

原来,徐赫自以为掩护得够仔细,早被自家儿子掀了个底朝天。

正如徐赫所言,目下,还不是时候,他正忙着换取皇宫内的晴岚图,而她必须替他打掩护。

当下,阮时意叹了口气:“明礼,有件事,得跟你打声招呼——我找寻晴岚图,并非单纯为圆心愿,或传承给子孙后代,而是……画中藏有你外曾祖父的遗言,我不得不想法子找到……看一眼。”

她没敢明说,秘密藏在装裱的夹层内,干脆含糊其辞,谎称“徐先生”在协助她,二人并无苟且之行,只是这件事需隐秘执行,才没法对外公开云云。

徐明礼从未听闻《万山晴岚图》有什么秘密,不由得将信将疑:“此事,您过去不曾提及……”

“我、我最近才忽然想起的,”阮时意心虚,温言劝道,“你政务繁忙,那位先生的事真不必多管,我自有分寸。如在宫里宫外偶遇,请切莫为难他。日后有机缘……我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徐明礼毫无疑问将“徐待诏”当作母亲的心上人,更断定她种种似是而非的言论,多半为托词。

奈何母亲不肯坦诚相待,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阮时意知语焉不详的一番话无法糊弄长子,但她能透露的,暂时只有这些。

徐明礼已耽误了不少时间,见问不出所以然,将阮时意交托给于娴、静影等人,自己则坐上马车,带上一行亲随与护卫,匆匆下山,赶赴行宫。

阮时意怔然立于雪中,遥望他的马车消失在山坳处,免不了因方才的话题想起徐赫。

入冬以来,她几乎没去书画院,而徐赫自那一次与洪朗然大打出手后、给她制造了“养情郎”的假象,再未出现。

闲暇时,她偶尔也会想,那人诸事是否遂顺、冬日严寒之际可曾添衣加餐、有无权贵刁难他……后又自嘲想太多。

兴许,如阿六说的,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

阮时意斜斜靠在马车内,从风卷起的车帘缝隙窥看大雪覆盖连绵山林。

枯枝挂冰,晶莹剔透,于日影照耀下,如琼枝玉树。

成片美景,叫人忘忧。

她坐到车边,吩咐吩咐车夫缓慢而行,好尽情饱览罕见的雪光山色。

崇山间冰河曲绕,沿途银花如雾,然而前方山道上……那骑在青白色骏马上的灰影,是她的幻觉?

他一身相思灰色披风,内穿淡青色修竹纹缎袍,墨色滚边显得神采奕奕。

面庞因胡子越发浓密,外加雪光掩映,肤色比起昔日略显黝黑,另有一股萧飒之意。

待她的马车悠悠驶近,他翻身下马,姿态翩然。

步向她时,仪表优雅绝伦,既似傲雪孤松,又如空谷幽兰。

阮时意恍然若梦,全然忘却下令停车,倒是车夫知情识趣勒住了马儿。

“阮阮,随我来。”

徐赫伸出右手,见她呆呆瞪视自己,当即莞尔而笑,一手挽她的手,另一只手绕向那纤纤细腰,将她抱下马车。

阮时意双脚着地,如踩在棉花里,下意识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他轻而易举寻到她?有重要事情告知?来时可有碰到长子?

脑海中飞掠而过的念头纠合在一处,最终理不清哪些该问,哪些该说。

她茫然随他踏入空无一人的雪林,猛然惊觉,她竟半句没向仆侍交代,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一位年轻男子,不对……由和她传有暧昧的男子牵、走、了!

罢了!早就到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地步!

再说,他确实是她的丈夫,能清到哪里去?

沿着山道上行,拐了个弯,他忽地勾住她的腰,腾空一跃,如青鸟御风,往雪林深处飞掠而行。

她人在半空,心惊胆颤,又隐隐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

山林尽头耸立一座如刀斧劈凿的巨岩,岩底下百株红梅开成了绚烂的云。

曲枝遒劲,檀心香烈。

徐赫抱着她坐上其中一株老梅树上,顷刻之间,清香渗入人心,密密层层的花枝遮挡了半数视线,又能看清山谷中飞泉清涧凝结成透亮冰雕的奇景。

二人并坐在横斜树干,眸底均闪烁喜悦。

静坐片晌,阮时意勉强从瑰丽景象中回神,小声问:“你有什么,直说吧。”

“说什么?”徐赫愕然,随后柔柔一笑,“我带你来,是为了看风景。”

“……”

阮时意满心认定,他有重大进展向她汇报,或有紧急要务和她商量,才会贸然现身,将她“挟持”过来。

结果,他说是来看风景?

她为陪他看风景,将于娴、静影、澄碧等七八名随行仆从丢在路边吹着冷风发呆?

还是说……她被他拐了?

又一次?还当众?

阮时意忆及不久前还腹诽儿子们担心她被人拐骗的多虑,霎时觉脸有点痛。

*****

“我、我看完风景,可以回去了。”

阮时意悄然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带她离开。

山风扬起她的夹棉披风,毛茸茸兜帽滑落后,露出乌云叠鬓,映衬杏脸桃腮。

徐赫转头凝望她,目光落在她半垂的鸦发上,滑向点缀雪屑的发额眉间,移至她如粉黛盈腮的脸蛋,再直视她诱惑如樱果的丹唇……

良久,他笑得欢畅:“我还没看够。”

阮时意已被他夹带温度的视线烫红了耳尖,脑子里不合时宜想起前段时日的亲吻,总怕他下一刻便低头乱亲。

听他终于开口,不及细想,推托道:“先放我下树,你再慢慢看……”

徐赫以两指轻捏她的鼻尖:“放你走,我还有何可看?”

“呿!”

她啐了一声,终究压抑不住唇角翘起的弧度。

徐赫连日被困在翰林画院与行宫两地,思妻不见,难免情不自禁。

他悄悄握她的手,未料刚捂上柔嫩手背,她蓦地打了个寒颤。

“冷?”他慌忙脱下宽大披风,连着她的双臂,将上半身裹了一圈,如粽子般包得严严实实。

意识到她全无反抗余地时,他得意地拥她入怀,心满意足抚她的发。

阮时意几欲想哭。

她好好的坐车欣赏雪景,怎就沦落到……被他带至荒无人烟的山谷,还遭他肆意搂抱、无从抵挡?

“三郎,”她喉底微微发涩,“你、你又来了!”

徐赫面露无辜:“我还没开始呢!”

“你!”

阮时意疑心他真会乘人之危,扫向他满腮胡子时,眼神满是嫌弃。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唇周,苦笑:“主要我这张脸,跟两儿子、几个孙子都有些相似……况且,蓄点胡须,资历显老,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