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étoies(第2/3页)

班纳特少爷用的火漆印被特殊设计过,是私人印章,铜版印刷体的C.C.Bennet被缠枝花纹包围,排布得很精致清晰。信纸上是他很熟悉的笔迹,非常简单的意大利体,边沿被写得微圆。

六月,哈福德郡,浪博恩

敬爱的基督山伯爵阁下:

因为这是写给您的第一封信,所以我选择这样称呼您。

我收到您的生日礼物了,特此写信感谢。

此外,关于您来信里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会擅自打听我的地址,突兀给我写信,我并不惊讶,因为这的确是一位不告而别的人能做出来的。

所以请您将原计划内打算继续花在我身上的钱,给您自己找一个书信礼仪老师,既然已经是一位伯爵了,日后您会用上的。

克里斯班纳特

P.S.:您似乎很热衷在分别的时候做出一些冒犯的事情,然后以失礼赔罪为借口,向我继续邀约。我已经看穿您了。

P.P.S:现附上新地址[——],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会在哪里。作为朋友,我可以无偿替您验收一下那位书信老师的教学成果。

“……”

爱德蒙沉默坐在书桌后。

或许是他太了解这个写信人了,第一遍看时,这封信还只有声音,第二次看,就好像对方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用他最熟悉的语气和神态说话。

不仅没有因为那封信责怪他,反而主动提出了愿意和自己通信。

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了解对方的一切,名字,过去,地址,现在甚至在对方不知情的前提下入侵了年轻人的生活。

而克里斯对自己的过去毫不知情,不仅是第一次见面,就连现在还愿意毫无保留相信自己。

爱德蒙刚才还在因为仇人再次得益而挣扎恼恨,现在却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这些日子,用“布沙尼神甫”和年轻人聊天时,即使面对面,话题多么有趣,他也只是觉得高兴。

看完这封完全是写给“基督山伯爵”的信后,年长者却涌上一阵冲动,已经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走出了房间。

他想见克里斯班纳特。

现在。

浪博恩上下都知道,布沙尼神甫和小少爷会讨论一些问题,所以管家对他的独自拜访并不惊讶,只是提醒道:“我们家有位表亲过来了,正在和少爷说话呢,您可能要等一会。”

爱德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管家进去了一会,出来时转述说,少爷请他直接到他们在的房间等一会,他马上就结束了。

为什么招待客人要用“结束”?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爱德蒙归咎于管家随口一说,跟着走进去,还没看清屋内的环境,就听到刚刚还在他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说:

“从我们聊天开始到现在,你所有的话,真是漏洞百出。”

“一开始你告诉我的教区就和信封的地址对不上。我提出这个问题,你才解释你是在你的朋友家写的。那就奇怪了,你在信里为了炫耀你受到器重,明明写了你是请假来的,说:虽然会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教堂’几天,但你的恩主并不会说你什么。”

年轻人轻蔑笑了,坐在窗下的沙发里,被下午的光映着,表情对爱德蒙来说有些陌生。

注意到他过来,班纳特少爷又对坐在对面的人继续道:“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婚事的,你说是听到了教会传言她拿了特许结婚证。这位布沙尼神甫却可以作证,达西先生是亲自跑了圣堂,这才在最近拿到的。”

“我们两家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来往,特许结婚证虽然麻烦,却并不是稀罕事,其他人既然不知道你与我们家的关系,怎么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你?再加上,以你编出来的教区位置,要从肯特郡传到你耳朵里,少说也要两个月。”

克莉丝说话时,柯林斯先生已经开始不住擦汗,终于明白了德包尔夫人为什么要他提防小表弟,也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下一秒,对方就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样,将双臂架到桌上,轻而易举捉住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柯林斯表哥,你是一个教士,你实话告诉我,你来浪博恩究竟想做什么。”

进屋时还口若悬河的人,这时候只剩支吾了。

在他快要绝望时,对面的人却突然退一步道:“好,那我再问你,既然你说是来化解过去一切的,那么你计划做点什么?”

柯林斯结结巴巴道:“这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我需要与你父亲商量一下。”

克莉丝听到这里,毫不犹豫给班纳特先生扣了一口锅,“你可以和我说说看,我们先讨论一下,毕竟我爸爸的脾气比我更不好。”

柯林斯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有法子,为你们家避免一桩祸事。”

克莉丝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忍不住笑了,“避免被德包尔夫人记恨?”

柯林斯听她一下点出恩主的名字,差点从沙发里蹦出来。因为他这下表露出来的惊慌得太明显,就连他自己都反应过来被试探了,知道计划失败,传出去反在德包尔夫人那讨不到好,开始选择沉默以对。

“所以,她派你过来,是想再试探一下,最好是拿上辈子的事情绑架一下我的姐姐?”

克莉丝面无表情继续说:“至于你呢,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讨好恩主,最好能顺便解决了我,毕竟我们家是限定继承权,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浪博恩了。”

柯林斯只是个爱说奉承话的男人,无非就是讨好贵人钻营前程,压根没有这种害命的胆子。

他听她说到这里头皮发麻,一瞬间又觉得像是被狼冷冷盯上了,起了一身冷汗,腾地站起来,大声道:“我绝没有这个念头,只是德包尔夫人同我说,既然舅父是一位绅士,那么与旧怨和解传出去必然会很体面——”

“所以,她觉得,我爸爸会为了谋取一些名声,来换我姐姐的幸福。”克莉丝冷淡说。

看来德包尔夫人并没有见过班纳特先生,不知道他最怕这些麻烦事。

到这一步,就什么都清楚了,她以为背后有一场巨大的阴谋,毕竟这个表哥刚好是个教士,来得还这么蹊跷,又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理由拆穿她身份的人,连队友都是有一些宿怨的德包尔夫人。

结果搞了半天,就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对方连谎都不会撒,基本的逻辑也都圆不过来。

克莉丝突然很怀念能勉强和自己打个平手的贴身男仆。毕竟当初如果没有格里芬,其实他们还能继续互相欺骗很久。

她看着这位表哥,心情复杂,忍不住说:“那你也太没有脑子了。你都在教会干几年了,难道分不清德包尔夫人和达西先生哪个更有教会势力吗。就算你真的成功阻碍他的婚事,德包尔夫人得偿所愿后不一定想起你,他反而能惦记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