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望京的宜家那么大,绝望过后,总伴随萤火虫的光(第5/5页)

苏青拿过水,漱漱口,才记起路灯旁边是理发店,店内已经没人了。

苏青笑笑,问他:“你还没下班吗?帮我剪个头发吧。”

男孩很迟疑地看着苏青,分不清她脸上的笑容是开玩笑还是精神失常,苏青拍拍肚子:“我是吃坏了,不是怀孕了。”

是,她刚刚吃掉一段腐败的恋情。

男孩拿不准苏青说的剪短是有多短,苏青随手翻起桌上的杂志,指着一个男孩的发型,就这么短吧。

男孩点点头,话并不多,正合苏青意。

理发店的电视机,洪兴十三妹跟着方中信到内地跑路,苏青心想,那时的方中信真好看啊,电影还没演完,苏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是一个小男孩般的发型,苏青感觉整个头轻了好多。

结账的时候,苏青才发现手机、钱包都落在了金鼎轩,她这个守财奴只惦记那袋子宜家的隔板托儿,哈哈,这多像是她的感情,主次不分,但最次等的尊重也不会给她留。

苏青掏出了兜里为数不多的现金,全堆在了前台上,男孩连忙摆摆手,说用不了这么多,20块就够了。

“留给你买水吧,下回再遇到女孩不舒服,别忘了再帮她递过去一瓶水,这瓶水很重要。”苏青也知道男孩没听懂,笑笑,摆摆手,背着宜家袋子回家。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苏青哼着歌,想想自己这无比荒唐的夏天终于过去了。

初秋的夜刮着小风,苏青短得像男孩的头发略微昂起。

是呢,本想靠白凯南在这个夏天在感情上扳回一局,没想到连赌本儿都赔上了。

原来在感情上,还是不能有任何的投机性。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占据一阵子,依然强求不来。

她是两手空空的苏青,可她输得起。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整个楼住的多是老人,入夜了,大多数窗口都暗了,只残留了几盏灯,其中一盏灯是苏青房间的灯。

因为太渴望有人专门为她晚归留一盏灯,愿望太难达成,她每次临走前都不关灯,制造有人在的温暖假象。

这个城市,只要有人为我留一盏灯就行啊,多么卑微的愿望。

弱水三千,苏青连一瓢都不敢饮,她不要消耗品,她只要万古千秋,小小虚幻安稳。

开门,房子内一片慌乱,自从苏青开始整理东西搬家,这个两居室就没人管了,根本下不去脚。

听到开门声,室友怯生生地伸过头,自从上次被苏青撞到她带人来3P,室友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但苏青那次过后也没说什么。

胖丫头的黄头发许久没染了,发根处已经渐黑:“姐,刚才老白来了。”

苏青把手机钱包都落在了金鼎轩,白凯南因为要结账,没追上苏青,在苏青到理发店剪短头发的时候,白凯南刚好跟她在楼下错过。

上楼敲门,室友见过白凯南几次,尽管她挑选自己男人的眼光很烂,但旁观者清,对白凯南印象很不好。

“等会儿我要出门看演出,我就跟老白说要不然他把东西留下,写一张字条吧。老白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钱包、钥匙压着五张粉红色人民币及一张字条。

苏青还是第一次见白凯南写了那么多字。

“乐乐,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你快乐的、难过的,都已经过去了,希望你向前看。希望你一切都好。老白。”

话很直白,字迹写得一笔一画,跟字的主人一样,多情而忧郁。

屋子里的空气有点儿闷,苏青没打开空调,而是打开了铁窗,初秋的夜风微微吹进屋里,霉味稍微减轻了。

苏青关了灯,将白凯南的字条再用心看了一遍,然后慢慢地将字条撕成了碎片,扬向窗外。

苏青想,自己的道行终究是太浅,她的心还是受伤了,这段恋情的ending,以挫骨扬灰之姿,摧毁了她最后的风度。

还以为因为李川,她早已刀枪不入,但白凯南随便一个忘记何时在一起,就已经让她毒至攻心,而下一剂猛药还不知道藏在多久的未来,她会痊愈吗?

仿佛深海般的黑暗中,苏青笑了。

那一抹笑,那么美好,仿佛幽暗森林里小小萤火虫的绿光,振臂燃烧,无人所见,无人能懂,转瞬即逝,了无痕迹。

却因不自知,胜却了这世间,光彩夺目的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