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雨季(第4/28页)

季南琛收起笑容,眼睛直视她,平静地说:“看不出你还蛮关心我的。”

子言哼一声,“那是拿你当朋友!”

他眼神凝滞了两秒,笑得很勉强,“你真把我当龚竹她们一样关心?”

子言忽然大悟,季南琛跟自己聊天的次数极为有限,每次说话,不出三句他总是要提起龚竹,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居然迟钝到现在才发现。

这顿悟的几秒,令她忽然联想起当初季南琛的卡片、龚竹的脸色以及那本当生日礼物送出去的《逃学记》。

她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诚恳回答道:“那当然。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选了文科,也不一定会和龚竹分在同一个班?”

季南琛诧异地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和龚竹分在一个班?沈子言,你的逻辑好奇怪!”

其实要揭穿他是很容易的,因为龚竹家一定有本《逃学记》,这本书当中的某一页,一定有着缺损的痕迹。子言抿着嘴微笑着想,不承认就不承认吧,给他留点面子好了。

花明柳暗绕天愁

龚竹为文理分科的事仿佛也很头痛,“子言,我真的不知道要不要选文科?别人都看不起文科生。”

子言哑然一笑,“别人我不管,反正季南琛告诉我他要选文科呢。在光华,谁又敢看不起大名鼎鼎的季南琛啊?”

龚竹的眼睛像蕴藏了一泓清泉般清晰见底,她一笑,那泓清泉就起了微微的涟漪,“那好,子言,真希望我们俩能分到一个班。”

子言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把龚竹抱在怀里。

抱着龚竹的那会儿,她想起季南琛隐秘的心事,含含糊糊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那种暗流涌动的情愫有多真挚与感人,只有正在经历着的人才会有着最深刻的体会。

她想了一想,选择了沉默。因为这个秘密由她来告诉龚竹并不合适,也许终于有那么一天,季南琛会亲口对龚竹说出来。她不应该剥夺她的朋友亲耳听到一个优秀的男生表白的权利。

她立即就转换了话题,“呀,龚竹,我差点忘了,我该去体育委员那儿报名了。”

龚竹有些困惑,“报什么名?”

子言笑嘻嘻地说:“校运会报名呗,好几个项目呢。”

龚竹扑哧笑道:“报这么多项目,难道你还想在校运会上破什么纪录不成?”

“破纪录?”子言吐吐舌头,“不垫底就算好了。”

“反正你个高腿长的,我看报跳高跳远跑步都挺合适,差不多够上铁人三项了。”龚竹揶揄她。

子言立刻愁眉苦脸,“跳高不行,我恐高,跳远跑步还凑合。”

于是,校运会上,子言果然报了跑步和跳远两项。

但是这个赛程安排得实在不算太合理,上午刚跑完200米的预赛,下午就要进行跳远比赛的预赛,她刚刚开始做准备活动,腿就抽筋了。

她还蹲在地上揉着膝盖的时候,就已经听见广播里在播跳远比赛开始的通知。

她跌跌撞撞跑去比赛场地,使劲拨开围观的人群,蒙头就撞上一个人。

苏筱雪微微一笑的样子,像满树粉白的樱花开放,任是谁也抵挡不了,虽然被子言撞得有些趔趄,却仍然好气质好修养地朝着她莞尔一笑。

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抬眼朝场地上一望:果然,林尧已经在三级跳的起步线外做着准备活动,运动裤侧边两道鲜明的蓝白条直接就扑入了她的眼帘。

首先开始的是男子组的比赛,她并没有迟到。

然而呼吸却仍然绷得那样紧,她咬住嘴唇,像是跟谁在赌气,心里酸涩的感觉一直冲入眼眶,盈在眼角处,迟迟不能滴下来。

“对不起……”子言喃喃道着歉,眼睛却失神地望着苏筱雪,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苏筱雪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见。

模糊中一个修长身影纵身一跃,划出一段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沙坑里。

四周观众一片惊呼,才勉强打断了沈子言的魂游天外。

林尧的第一跳已经跳出了惊人的成绩,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被裁判手中那根长长的卷尺吸引过去。

子言的视线还凝聚在苏筱雪身上,一动没动。

斜地里不知是谁伸出一只手臂,将她轻轻一拽,她的步履轻飘,恍惚间便随着这人走到了一边。

“沈子言!”

她不过抬头望了对方一眼,一直凝结着的泪水便肆意流了下来。

段希峰的眉毛蹙起来,虽然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眉梢眼角却都写满了关心,“你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哭?”

“我的腿好痛,好像抽筋了。”她的眼泪越发抑制不住,哭得很狼狈。

“坐下来,我看看。”段希峰不由分说便挽起了她的裤腿。

他揉搓的力道正好,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下来,“好像好点了。”她轻轻推开他的手,将裤腿慢慢褪下来,掩饰说,“你还满在行的。”

“以前不是老打架嘛,有经验。”段希峰难得有些窘迫。

子言擦干眼泪,勉强笑道:“你就扯吧你。”

段希峰打量她,“刚才你一直看着那女生发什么呆?”

一阵抽痛涌上来,子言慢慢抱住膝盖,蜷缩起来,像只发抖的猫,被人遗弃在角落。

她看的不是苏筱雪,单单一个苏筱雪,不能让她痛成这样;她看见的是林尧的外套,不偏不倚,正好搭在苏筱雪的臂弯里。

她勉强浮起笑容,自以为笑得绚烂,“校花也不认识?段希峰,你真是孤陋寡闻!”

段希峰凝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眶依然泛着红,睫毛不住颤抖,嘴唇抿得很紧。

他别扭地转过头去,有些烦躁,“我才没有你们女生这么八卦,沈子言,你好点了没?”

子言忽然想起几年前,他一边扑上去打架,一边不耐烦地叫她离远点的情形,这个人,一直用漫不经心的粗线条来表达对别人的好,却又能够给人温暖与安心的感觉。

所以当初在遇险时,才会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吧。

“好了。”子言瞪大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还要去比赛呢。”

“多活动一下手脚,动作要做到位,不行就别勉强。”段希峰板着脸说,“你比龚竹麻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