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下)(第20/23页)

薛静安的脸一下子飞红,扭着身子跑了。

秦静仪看一眼沈子言,意味深长,“子言,我看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真打算考研了?”

她的笑一下怔住,“你怎么知道?”

“看你前阵子上辅导班,背研究生词汇,这阵子又看上非本专业的书了,难道……你还打算跨校、跨专业?”秦静仪一脸询问的表情。

是的,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为自己选择了考研的道路。

跟他没关系。不是为了他。

她一直这么告诫自己。

“以前高考时老后悔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现在就当圆梦吧。”她淡淡地笑着说。

秦静仪点点头,“有梦想真好。反正我是打算留在上海了,还是早点工作好,读了那么多年书,也该读够啦。”

临近元旦,空气里隐隐浮动着一些阴霾的水汽,上海的冬天,一如既往的湿冷。

母亲打来电话催她提早回家,因为她的表姐叶芷要结婚了。

“啊,姐夫是谁?”子言的脑子骤然一团糨糊,脱口问道,“是不是沈志远?”

“沈志远是谁?听你二姨说,是无锡本地人……”母亲的絮叨她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无力地放下了话筒。

志远哥哥还好吗?他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一定很难过。他还在无锡吗?

她打电话去沈志远的公司,只找到他的同事,“沈志远啊,上个星期已经辞职了。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不,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还有两门专业课没考完,只得申请下学期补考,匆匆踏上返家的火车。

叶莘也刚从深圳赶回来,工作近半年,他的脸颊明显瘦削,眉目之间不知不觉添了些许刚毅的神色。

寒暄了几句,子言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具体情形我知道得不比你多,”叶莘皱眉说,“我只知道,姐夫是无锡人,和姐是一家公司的。”

你幸福吗,姐姐?你要的,都得到了吗?

子言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她知道不应该。

她甚至不知道,表姐心里是不是还残留着一点过去的影子,如果真能清除得干干净净,那她会真心为表姐祝福。

可是,叶芷到底问了她一句:“沈志远,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其实,不知道去向也好。”叶芷忽然笑,眼神清明,光彩照人,“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当然,只是一点点……他原本就不该到无锡来。”

子言轻轻地回答:“他去无锡,不是要你觉得对不起。也许,他只是希望姐姐你幸福。而原本,他以为给你幸福的人会是他。”

叶芷抬起头,看一眼窗外,“小西,如果有一天他跟你联系了,请记得告诉他我很幸福!”

子言觉得泪水在眼眶里渐渐充盈,她拼命点头,然后将头轻轻靠在表姐肩上。

陪叶芷去婚纱店试装时,她在橱窗前踱过来,又踱过去。一排排洁白的婚纱整齐悬挂,她看得有些出神。

“这么冷的天,还要穿婚纱,我担心姐会感冒。”叶莘若有所思地说。

“一辈子就穿这么一回,感冒也值呀。”子言笑着说,“以后你娶媳妇儿,她也准得穿。”

“猴年马月吧,我还早呢。”叶莘摇摇头,“对了,小言姐,你是打算工作还是考研呢?”

“我?”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可不像许馥芯那么有决心,我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考研,哪怕像苏筱雪一样考个公务员也好啊!女孩子读硕士,简直是浪费青春。姐,你可千万别学她。”

子言的眼皮一跳,有什么东西砰砰撞击着胸口。

“苏筱雪?她没有读研吗?”

“读什么研,她考上公务员了,我听说还交上新男友了,好像是某集团的副总……”

婚纱店里明晃晃的大镜子照得人有些发昏,子言觉得眼前有些迷糊,口干舌燥,“新男友?”

叶莘带一点鄙夷的神气,冷哼一声,“可不是!她还没毕业就和林尧分手了。要我说,她就是攀上高枝了。”

一定有些什么是她所不能明白的,一定有些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子言一把抓住表弟的胳膊,“她什么时候和林尧分的手?”

叶莘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都一年多了吧。你还不知道哇,不是平时跟她关系还不错吗?”

一年多了,她苦笑起来。

这么说,她打电话给林尧那会儿,苏筱雪其实已经和他分手了。

“要说林尧那个人也真是死心眼,本来学校已经推荐他保研了,忽然就放弃了,估计是被苏筱雪给刺激的。”叶莘叹息一声。

子言默然无语。化妆台前搁着一串珍珠项链,莹润的珠光柔和恬美,如泪滴般的形状,她一遍遍摩挲,忽然觉得硌得手生疼。

“他……一定很难受吧。”她喃喃自语。

“那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出国……”

清脆一声响,手里的项链忽地断裂,滚圆的珠子四处流散,叮叮当当滚下桌面。子言茫然抬起手掌,手心有清晰的两个指甲印,那印子,极深。

她缓缓蹲身下去,一粒粒拾起珠子,搁在手心,有滑润的凉意。

出国了,他出国了吗?她这么想着,也许就这么问出了口。

叶莘叹息了一声,“听说是英国。”

子言抬起头,透过婚纱店橱窗的落地大玻璃,看得见外头纷纷落下来的小雪。她恍惚间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句:“明天就是姐的好日子了,下雪是个好兆头。”

“姐,我打包票,”叶莘一边捡珠子,一边笑着说,“这雪呀,明天就该化了。”

是吗?她的唇角轻轻一扯。

这雪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化,其实都没什么分别的。

雪一直下到晚饭前才停,子言终于见到秦岭,风尘仆仆地从无锡赶过来的准姐夫。他脸颊清瘦,镜片后的眼睛深黑温润,唇边始终有缕和煦的笑意。

看得出来,秦岭对叶芷是极好的,耐心而细致。子言看他饭后为表姐剥一只桔子,连桔瓣上的脉络都撕得干干净净才递过去,忍不住就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