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黎明之祈 冷雨(第2/4页)

“军队烧死了我父亲!这个女人也有份,她还曾经想杀了我!我一定要问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肖恩完全听不进去。

“把这个婊子脱光衣服游街,这样她一定会说。”黛碧兴致勃勃地贡献出点子,带着孩子式单纯的恶毒,“把她的头发烧光,牙齿可以拔下来卖个好价钱。那些贵族也是这么对付女囚的,我看见过。”

“菲戈会很生气,你不该背着他擅自行事。”潘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目前这个女人在他的保护之下。”

“我倒觉得黛碧的主意不错,等我们问出阴谋,菲戈也无话可说。”肖恩的脸现出一丝残忍的快意,“谁教她是军队的人!”

不顾潘的劝说,肖恩一手执枪,另一只手去撕林伊兰的衣服,一把就撕掉了两颗扣子。他正要继续,眼前的女人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叉子。肖恩猝不及防,臂弯中了一下,半边胳膊顿时麻痹,等他醒过神,已被她夺走枪顶住了腰肋。

潘僵住了,黛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立刻开始尖叫。

“闭嘴!”女人的声音有点哑。

潘立刻捂住了黛碧的嘴。

雨越来越大了。林伊兰环住双臂试图让自己保留一点温度,在漫无边际的贫民区里找到出路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尤其还得不停地躲避。

那三个孩子惊动了许多人寻找她的行踪,她必须尽快逃离,黑沉沉的夜色既是翼护,也是探索路途的障碍。随处可见的废物和瓦砾令她摔了好几跤,许多地方根本没有路,顺利走出这里的可能性极低。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那个男人惹了大麻烦。

让潘和黛碧待在屋里不许出声,挟持着肖恩离开是唯一的方法。她没办法让三个孩子相信自己无辜,更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喊来其他人。这里的人捉住落单的士兵,光着身子游街仅仅是不太糟的可能之一。用一块砖头砸昏了肖恩,剩下的只有赌运气了。

目前看来,很糟糕。

藏在一堵半颓的墙下躲雨,她已经完全没力气挪动。天一亮,她的行迹会彻底暴露,到那时……

休瓦的秋天很冷,林伊兰拿枪的手冻得失去了知觉。她轻轻呵着手指,放在心口暖着,希望到最后仍有扣动扳机的力气。这样难堪的死法不太像一个军人,不过除了玛亚嬷嬷谁会在意?或许她的墓碑会刻上“终其一生都无能的,倒霉的林少校”……

身体渐渐觉察不到冷,林伊兰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死前的幻觉。

一个比夜色更深的身影越走越近,雨浇在防水外套上形成了一圈薄雾。走过大大小小的水洼,男人在她面前停下。幽暗的眸子盯着她,半晌,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脸,然后他脱下外衣包住她。她想说用不着,反正身体早就湿透,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透明的雨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颌的线条有点僵硬,他抱着她走得很快。

回到旧屋,他踢开柜子找出一瓶酒,咬开瓶塞给她硬灌了半瓶下去。他干脆利落地扒掉两人所有的衣物,在床上用被子裹成了一团。

被紧紧搂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裸裎相对,林伊兰已经没力气发怒或反抗了。胃里的烈酒变成了一团火,烧得她头脑一片模糊。仿佛有火在眼前蔓延,世界不停地旋转,无边的黑洞吞噬了她残余的意识。

林伊兰醒的时候像每根骨头被拆过了一遍,身体隐隐作痛。她蜷在被子里动了下,轻轻吸了口气。

男人走过来,在床边俯瞰着她。

静了半天,林伊兰问出第一句话:“我睡了多久?”

“三天。”男人提供答案,“你发高烧。”

身体仍然无力,不知是药效还是生病所致,林伊兰不禁有些烦乱。

“在想什么?”

“休假快结束了……”她无意识地轻喃,尚未恢复体力的情况下回军队,并不比待在贫民区里好多少,但逾期不归的结果也不容乐观。

“你只担心这个?”

林伊兰回过神,“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男人一言不发,她不知道对方的表情是否该称为不悦。

许久,他再度开口,“没什么话要问?”

林伊兰想了一阵,“我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

“医生有没有说我几天能复原?”

“七天内体力复原,但连着两次重病,必须调养很长时间。”

林伊兰略微心不在焉,“谢谢,我明白了。”

男人望着她很久,拖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端起放在一旁的土豆汤。

“我可以自己喝。”胳膊一动,林伊兰就呆了一下,她光裸的臂上有多处包扎。她暗中摸了一下身体,所有伤全上过药,脚和腿裹得密不透风。她逃走时腿脚无力,蹭爬滚各种方法都用过,此时才发现外伤累累,不知在雨水里泡了多久。

“抱歉,一定费了很多药。”赤身裸体被包成这样,大概医生全看光了。林伊兰已经懒得去想羞耻之类的问题。

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沉声命令:“张嘴!”

林伊兰很想自己喝,但直觉告诉她最好照办,反正丢脸的事已数不胜数,再多一件也无所谓。

直到一碗汤喝完,男人才又开了腔,语气恢复了平静,“肖恩的父亲是我的老朋友,死在军队手里,所以肖恩极度仇恨军人,还参与了袭击市政厅的行动。那次他严重失血,拖了很久,险些送命,用赤龙牙才救下来,还是你救了他。对于他冒失莽撞的无礼行为,我替他向你道歉。”

林伊兰并不想听,也不觉得他有解释的必要。她靠在枕上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男人深邃的眼睛盯了她很久,让林伊兰莫名其妙,不明白哪里又出了错。他却没有再说,放下碗把椅子稍稍往后退了下,换了个放松的姿势,“睡吧。”

林伊兰瞥了眼窗外,天光正亮。

“在你复原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房间,你可以安心休息。”

林伊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闭上眼开始努力催眠自己。

睡得太久有点恶心,对方看起来真打算时刻不离,除了林伊兰去厕所的时候他会在檐外站一会儿,其他时间全在屋子里看书。

林伊兰连坐起来的力量也没有,翻书更不可能。极度乏味之下她开始改数窗外的叶子,数了半晌颓丧地放弃了——天冷,又下了几天的雨,叶子没剩几片。

“你很无聊?”他突然发问。

“还好。”

“这里不是囚牢,你可以说实话。”男人合上手中的书,淡淡地说道:“也可以提问或提要求,我会视情况而回应。不能提及的会带过,不会怀疑你是否在刺探。”

林伊兰错愕了片刻,从善如流地发问:“你在看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