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黎明之祈 跃升(第2/4页)

鬼魅般的少年出现在他身后,黑黝黝的枪口正瞄准他的胸膛。

“请安静,我不希望惊动门外的护卫。”少年漆黑的眼眸有种无形的控制力,令人不敢有任何动作,“你一定清楚,他们不可能快过子弹。”

“你不会开枪,门外有一整队士兵。”吉赛极力镇定,控制不住退了一步,“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无意解释,挥了挥枪示意他坐下,“放松,我没有敌意,至少暂时如此。”僵持的气氛异常紧张,修纳冷静地审视着盖尔男爵的侄子。

强壮、自制、生死关头能压抑恐惧,并不像外表显示的粗莽,或许是个能够商议的对象。

“你想做什么?”吉赛被迫坐下,在对方逼人的目光下背心渗汗。

“这正是我的问题。”修纳打量着他,枪口纹丝不动,“你追随盖尔叛乱想得到什么?”

吉赛被问得无言以对。他与叔父并不亲近,但毕竟属同一个家族,临时被匆忙召唤而来才听说叔父得罪了公爵,他不想参与叛乱却别无退路。

“你认为能赢得这场战争?”又一个尖锐的问题,吉赛不安地动了一下。

“你能打退几次进攻?抵抗多久的围困,在雨季结束后?”接二连三的问题令吉赛难堪,压力更让他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我投降?”

冷定的话语威迫凌人,修纳近乎命令,“我要你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让霍恩的人进来。”

“然后把我送上绞刑架?我情愿死在战场上。”吉赛的额上激起了青筋。

“你不会死,因为你忠于陛下,看不惯男爵的所作所为。尽管曾迫于无奈同流合污,却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杀死盖尔,结束罪恶的叛乱。你挽救了棱堡子民的性命,让军队避免了损失。维肯公爵将对你大为欣赏,赦免你身不由己所犯下的罪,甚至向陛下建议由你承袭盖尔的爵位。”

吉赛听得目瞪口呆,忘了枪还指着胸口,从椅子上弹起来,“这不可能!”

“公爵不希望战争持续太久,这将让他在政敌前很被动。把盖尔家族赶尽杀绝更没有好处,为了表现宽宏的心胸,他会很乐意给予解决问题的人适当的回报。”修纳口吻强势而不容置疑,“我会告诉霍恩,是你调开侍卫我才有机会得手,结束战争的功绩将归于你。”

“而你出生入死一无所求?你以为我是傻瓜?”吉赛渐渐被打动,但仍难以消除疑虑。

“我是出身平民的列兵,过高的军绩无用。”修纳干脆地回答。

贵族后裔确实不会干敢死队这种差事。吉赛将信将疑,风险和得失在脑中飞速闪过,短短的时间额头已渗出一层汗,“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出尔反尔?”

“出卖你的最佳后果是升为低级军官。”修纳低冷的声音充满诱惑,漂亮的唇微弯,“相较之下,不如多一个男爵朋友更为有利。”

吉赛脸色发白,陷入了困难的抉择,“一旦这样做……我将背负背信弃义和杀死叔父一家的恶名。”

“您对陛下尽忠。”修纳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收起枪伸出了手,“财富和荣誉属于勇于决断的人——吉赛男爵。”

被最后一句话语打动,踌躇良久,吉赛终于回握。“……但愿我不致为此后悔。”

勤务兵端着托盘走出来,餐盘上的银盖分毫未动。年轻的小兵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侍卫抱怨。

“霍恩将军心情很糟,连厨子精心烹制的勃艮第红酒焗蜗牛都引不起他的胃口。”

“都怪这该死的天气,工兵进度太慢了。”一名侍卫扯了扯雨披低咒。

距离维肯公爵给的时限越来越近,连日的降雨却令便桥与堑壕遥遥无期。先遣队又误堕陷阱,接连的挫折令霍恩焦躁不已。

“这该死的棱堡结实得要命,就算有火炮也得大费周章,我看这事没那么容易。”另一名侍卫加入了闲谈。

“维肯公爵可等不了那么久。”勤务兵心知肚明,先遣队全灭是小事,再没有战绩呈报上去,将军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职位就保不住了。

近侍在私下议论,前方突地哗然喧闹起来。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激动地高叫:“将军!棱堡——开了!将军!棱堡的城门打开了,放下了吊桥——”

随后的一切异常顺利。

吉赛派出的使者与霍恩将军达成了协议,解除棱堡的武装全面投诚。天上掉下来的胜利令霍恩如坠梦中,一口答应了对方的全部条件。通篇自我吹嘘及赞美吉赛忠诚的信件已在送往公爵府的路上,以极其低微的代价赢取了绝对完美的胜利,被惊喜环绕的霍恩无比感激神灵所赐的好运。

接下来的半个月,霍恩的情绪一直处于异常亢奋状态。失误中计成了深谋远虑,前期失利变为蓄意惑敌,种种高瞻远瞩彰显出将军本人的英明睿智,好心情的持续令霍恩对棱堡中人异常宽大,甚至破天荒地约束士兵适度抢掠。

维肯公爵以皇帝陛下的名义回复的信函几乎实现了霍恩的所有愿望。褒奖、赞扬、欣慰之情溢于全篇,并予以慷慨的金钱嘉赏;信中对吉赛的忠耿行为高度赞赏,免去了其协从之罪,许可他继承男爵封号,并召入军中任职。

霍恩将军越得意,达雷越阴郁,他盯着营帐中饮酒作乐的身影啐了一口,“那个蠢货算什么东西,居然所有功劳全成了他的?”

修纳自顾自地擦拭短刀,擦完了又用指尖试探刃口,确定锋利程度。

达雷又一次抱怨,“先遣队其他人全死了,只剩我们俩活下来。是你杀了盖尔,劝降吉赛,可现在全成了霍恩的功劳。他什么也没干,居然还有脸吹嘘?”

达雷对霍恩轻蔑到极点,修纳一无反应。

“修纳,你一点不在乎?你到底为什么从军?”达雷越来越不懂一道出生入死的同伴。

修纳终于回应,他淡淡地警告,“你也该发够牢骚了,再说下去霍恩可不会容忍了。”

“他能怎么样,事实上……”

修纳截住他的话,“事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活着从棱堡出来了,而且升了三级。”

“区区一个准尉。”提起这个达雷怒气更盛,“你漂亮地猎取了整座棱堡,最后只给你一个小小的准尉,连少尉都不是。”

“慢慢来。”修纳的提示微妙而隐晦,“达雷,平民如果升得太快是会短命的。”

达雷粗豪但不愚蠢,被修纳一言挑破,顿时醒悟过来。一直有传闻说霍恩心胸狭隘,对过于出色的下属处处提防。甚至有流言说他曾将某位亲信送去与死神为伴,只因对方偶然获取了皇帝陛下的一句赞语。

半晌后达雷再度开口,愤懑的意气已消失无踪。不再谈论霍恩,他转入另一个疑问,“修纳,凭你的身手和头脑,做贵族护卫可以挣得更多,你为什么偏要加入军队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