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那氏(第17/18页)

极尖极薄的刀刃,刀身闪烁着流动的绯色光芒,是那把他当初给她的景颇尖刀。

沐晟握住龙雀,一边去撬墙面,一边略带玩味地说道:“想不到你第一次用这刀不是救自己的命,反而是救本王的命。本王是不是得庆幸当时亏得把这刀送给了你?”

朱明月给他举着风灯,款款而笑道:“王爷应该先去感谢把小女推下来的人。同时,小女也相信王爷获救之后,绝不会恩将仇报。”

两人这厢说话,沐晟手里的刀在接触到墙壁裂缝时忽然磕绊了一下。下一刻,他紧紧握住刀柄,手腕灌足了力,用刀锋去反撬。

随着一声闷响,那堵墙忽然就动了,然后整个一翻,说时迟那时快,伏在墙壁的两个人一下就被旋到了另一面。刺眼的光线随之扑面而来,朱明月差点儿没被甩出去,沐晟牢牢地搂住她的腰,等两个人站稳了,才发现墙壁后面,正是孙兆康的书房。

原来真是一扇旋转暗门。

“本王想说,比起你的直言不讳,其实本王更欣赏你的聪明才智、胆大心细。而且托你的福,咱俩应该是这机关里被关时间最短的两个人。”

男子说罢,利落地转身挡在她身前,拿着刀的手猛地举起,刀尖朝外。

书房里还有别人!

堂皇气派的官袍,勾勒得银丝彩线的鸟雀图章,是从五品的文官佩戴。却不是孙兆康。矮胖的身材,头顶油亮,面生得很。

“你、你、你们……”

书房里的这个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在这间书房里小坐,那面挂画的墙忽然就动了,还一下子翻出俩人来!此刻被沐晟手里明晃晃的利刃一指,那人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危险解除。沐晟转身撩开她后腰的小衫,手腕一翻,刀柄在他掌心中悬了个弧度,就利落地插回到她拴在腰间的刀鞘里。

“莫、莫非您就是……是、是、是黔宁王?”

好半晌,那人哆哆嗦嗦指着沐晟,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好像是来仰慕王爷的。”朱明月道。

沐晟挑了挑眉,“你是来仰慕本王的?”

那人一听他的自称,眼睛一翻,差点没昏过去。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人未到话先到:“来了来了,让赵同知久等了。下官刚刚有些急务要处理……”

孙兆康后面的话没等出口,前脚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屋里面的几个人,险些没跪下。

“王、王爷……!”

沐晟掸了掸袍袖,不紧不慢地道:“孙知府刚才处理什么急务去了,怎的,看见本王很奇怪?”

孙兆康已经肝胆俱裂,下一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他咚咚地磕头:“王爷,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啊……”

孙兆康这厢伏地叩首,椅子上的官员也摸爬滚打地跪过来,“下、下、下官……普洱府五品同知,赵、赵、赵鼎文……拜见黔宁王。”

原来是普洱府。

她记得沐晟提过的受元江哺育的六大府城中,普洱府也是其一,与东川不同的是,普洱府隶属于云南十三府管辖。但是地方五品同知,居然会不认识黔宁王府的当家。

另一边,孙兆康已经懵了。他并没想要沐晟的命,他也不敢。之前在府城外元江派武士来刺杀,那是元江府的事,与东川无关。而沐晟是堂堂封疆大吏,如果无故死在地方任上,朝廷会要了他的命!他不过是想困住沐晟,然后按照元江那氏的要求,除掉那个李四。可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普洱府的官员就上了门。他也尚未应付这个新上任的赵鼎文,掉进密室的两个人居然在没有外援的情况,自己出来了!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擅设密室、囚禁朝廷命官,孙知府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男子幽淡的嗓音,轻飘飘地落在头顶。

孙兆康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声泪俱下:“王爷饶命啊,饶命啊。下官只是不敢得罪任何一方,最好是撑到下官离任。但这已经是下官的奢望,元江府那帮穷凶极恶的人不会给下官这样的机会,他们以下官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下官真的是没有办法……王爷饶命啊……”

“孙知府觉得不遵照元江府的命令,会阖家性命难保,就没想过一旦让本王的苦心经营功亏一篑,黔宁王府会饶了你?朝廷会饶了你?除非孙知府一不做二不休,把本王也给除掉。可惜,现在你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

下一刻,沐晟一把将孙兆康拽了起来。

后者捂着脑袋,“啊啊”地惊声尖叫,骇得像是要昏厥过去。却见沐晟只是扶着他站好,“本王带回来的两个人呢?”

孙兆康哭得鼻涕都下来了,哽咽着道:“还在,还在。”

幸亏还在。

“本王的处事原则很简单,谁襄助黔宁王府,本王会百倍赏赐;谁对黔宁王府不利,本王会千倍奉还。而今对于元江的一切,本王势在必行,孙知府是负隅顽抗为虎作伥,还是识时务弃逆归顺,相信东川府的判断不会让本王失望吧?”

这番话是不用回答的,却同样送给普洱府。

一侧的赵鼎文抹着眼泪嘤嘤哭泣,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悔恨自己跑到东川来蹚这浑水。

那厢沐晟松开手,孙兆康呆愣愣地两腿发软,没站稳,一个趔趄倒在赵鼎文身上。两人摔成一团,都是又惊又骇,不由得抱头哇哇痛哭。

“对了,还有这位赵同知,既是远道而来,那就不用走了,留在东川让孙知府好好招待招待。”

沐晟说罢,无甚留恋地带着朱明月离开。身后留下的两个人,一个跪在地上,一个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作揖,痛哭声一片。

……

朱明月回到西厢时,苑中凉亭的石桌上还放着摆了半盘的围棋。

几枚棋子散落在地上,也没人去捡。那两碟凉果动也没动,就连她临走时放在石凳上的书也在……什么都没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她被孙姜氏推下密室时摔得红肿的手肘,还有沐晟掉下去后又被她砸得胸闷咳喘,清清楚楚地提醒着每一个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爷觉得孙知府会因此倒戈,跟黔宁王府站在一处?”

沐晟掸了掸袍裾上的灰尘,“有人求财,有人求权势,孙兆康最爱惜的却是命,其次才是权。如果他不站过来,别说是调任,能不能平安待到离任都不好说。”

他说到此,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折腾了一晌午,回去休息吧!待会儿你还有客人呢。”

朱明月迎着头顶上的阳光,仰头眯眼看了他一下,“王爷又欠了小女一个人情。”

军医是稍后被请来西厢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府里的郎中。三个人背着药箱一路小跑从主屋那边过来。显然孙兆康是生怕沐晟被摔坏了,赶紧命人来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