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府宅(第12/34页)
“那曼景兰寨子是不是就在曼腊寨旁边?”
那妇人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朱明月眨着眼道:“听人说,曼景兰寨子比土司老爷的曼腊寨子更气派、更漂亮。”
妇人抓了抓渔网,像是有些紧张、又有些疑惑地道:“邵多丽初来乍到,可别乱走乱闯呢。假若觉得闷了,就让玉娇带着你上山去转转,且是曼腊寨子也无妨的。这样吧,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先带你过去瞧瞧。”
这妇人也不管对方是否要拒绝,就先行带路往前走,顺着小路七拐八拐走过一段,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又长又宽的河湾。由北向南流的河道,宛若一个天然的屏障,将河流两岸的土坡和湿热绿植阻隔开来,几棵大榕树生长在河边,散落在树下的石块被冲刷得浑圆光滑。
“就是这里了。”
那摆夷族的妇女抬起手,给她指了指对面,“过了这条曼听河,再翻过那道土坡,就是土司老爷的曼腊寨子。”
辰时刚过,河两岸阳光和暖。
朱明月望着那镜面一般清澈无澜的河流,近滩处的水几可见底,隐约可见游鱼,通体鳞片鲜亮,被阳光一照斑斓多彩。
还有那所谓的浮桥,是在几条并列的竹筏上面铺设竹板而造成的。正逢多雨时节,河面溢涨,浮桥多处几乎与水面平齐,河道最深的地方水已然漫过了桥面,且边缘遍布青苔,稍不留神就可能刺溜一下滑进河里。
“这真的是去曼腊寨子的必经之路?”
那妇人“呵呵”笑道:“那还能有假,村里人去曼腊寨子,都是从这里走的呢。”
“可我怎的听说,这曼听河里养着食人鱼呢。”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一双黑眸点漆似的,眼皮微抬往河水里一撩,道:“喏,就是那些。看上去艳丽无比,却尖牙利齿,凶残得很。若不是处置犯了错的人,平常很少有村民会来这里……”
……
那妇人愣了片刻,倏然就冷了脸,挥手“啪”的一下将朱明月手里的芭蕉打落在地上,“都说你们外来的人没安好心,瞧你这么白的面皮,根本就不像是西南边陲的住民,还骗我说是什么‘红河彝族’、不认得村寨里的路!赶紧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不说清楚我就把你推进河里去喂鱼!”
朱明月看着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妇人,不禁道:“我真是玉娇家的呀,新媳妇刚过门。”
那妇人呸了一口,“什么见鬼的新媳妇,刚一进城就想往土司老爷的曼腊寨子闯,还敢打听九老爷的曼景兰寨子!我看你分明是憋着什么坏心,想使坏!”
摆夷族的妇人一边说,一边比比划划,唾沫横飞。
朱明月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怎么会呢。我一个人从红河来到澜沧,人生地不熟的,好奇四处看看也属正常。再说,九老爷位高权重,深得村民的敬仰和爱戴,我去瞧一瞧曼景兰寨子,说不定还能有幸看到他老人家的真颜呢。”
“你这么说,恰好就证明你根本不是红河来的,”那妇人叉着腰,脸上满是拆穿对方的得意,“与咱们摆夷族交好的土府谁个不知道,在曼腊寨子行走或许还有活头,但凡擅自靠近曼景兰寨,别说是瞧一眼,光是露一露面,就要被林子里面埋伏的武士给一弩射穿了心,有命进去绝对没命出来!你还妄想去窥探九老爷的真容?真是不想活了!”
“这么凶啊。”
小小少女露出一丝怯意,咋舌道:“可外面传闻都说元江府好客,眼下又是箭弩,又是食人鱼的,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妇人哈哈笑了两声,有些张狂地说道:“这算什么?你还没见那万蛇坑、毒蝎池,还有养着硕大蚂蚁的小叠峰呢!在曼景兰寨子里啊……”
妇人的话语刚说到此,突然自己就闭了口。她转过脸来,凶恶恶地瞪着朱明月道:“不对,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朱明月摊了摊手,“不是我打听的,是你自己忍不住说的。”
那妇人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扔了渔网,撸起袖子就往朱明月这边撞过来。
两人挨着河岸,朱明月再往后退就是浮桥,那妇人这么一撞,显然真是想把她推撞进河里。然而还没等碰到她的肩,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眼前陡然罩下一片阴影,赫然间,却是一个精瘦的男子从旁边一棵大垂叶榕树上跳了下来,横身挡在这摆夷族妇人和少女中间。
那妇女骇吓了一跳,就听那小小少女在男子背后道:“快拦住她,别让她把别人招来!”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扭头去喊人。男子一记手刀砍在她后颈上,那妇人脖颈一疼,顿时两眼一抹黑,瘫软在地上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偷闲在树上面睡个觉,却给打搅了,真真是扫兴!”
从树上下来的这个男子,穿着一身摆夷族男子的无领对襟袖衫、长管裤、白布和蓝布包头,背上还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囊。身量不甚高大,皮肤黝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湛亮。
他说罢,将那妇人拖到一旁的垂叶榕树底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抖出来洒在那妇人的脸上,又折了几根满叶的枝条盖在她身上。
“村里面的人都说,曼听河两岸严禁平民靠近,你在这里的树上睡觉,身份不一般哦。”
男子的动作一滞,转身看了朱明月一眼,笑得几分漫不经心道:“属下还以为小姐会说,属下出现得很及时,理当嘉奖呢。”
事实上,打从她昨日进城他就有所察觉,却又发现已经有另一拨人在接应,便没有贸然露面与她相认。随后在她落脚的那座竹楼下面徘徊,看到她挂的风铃,这才知道她的意思是让他们蛰伏静待,等着她主动来找。
而依她风铃上传递的时辰,他又特地调了班,候她到来。
“你那是什么药粉,能不知不觉害人性命?”
男子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就僵在嘴边,摇头道:“只是蒙汗药,会让她睡很久。那个……摆夷人淳朴善良,小姐可别欺负老实人哦!”
老实人?
“别忘了,是她想害我在先。而且若是她醒过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