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九幽(第6/39页)
“嗯。就这么着吧。”
作为一个心狠手辣、鲜耻寡廉、不择手段的土司,那荣并不吝啬。在打发朱明月回到神祭堂的时候,这位不吝啬的土司,本着他一如既往的慷慨品德,后脚就派了心腹的掌事侍女,给她送过去一个额外的恩典。
祭神阁出的祸乱,在新任大巫师弥陀莎的铁腕整治下已经被摆平,神祭堂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府内府外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迎接八月初八的勐神大祭。但出了事,总要有人背黑锅的。弥陀莎不能去追究土司夫人,于是就找了上一任主持巫师、上上任大巫师,来负这个全责。
那荣的恩典,是将祭神阁的善后事宜,也就是怎么让人背这个黑锅,全权交给了朱明月来处理。
这一日是七月初一,在其余已选上的祭神侍女被新官上任的弥陀莎尽数撤掉的时候,作为仅剩的唯一一个祭神侍女,又受到土司那荣的青睐,“白莲玉恩”的身份犹如雨后的富贵竹,一下子在神祭堂里节节蹿升了起来。与她一同被选上的三个姑娘,就远没她这么好运,除了月弥被发还回暖堂西厢,剩下两人都被弥陀莎赶出了土司府,毕生再没有成为祭神侍女的资格。
七月初二,晌午。
阴霾了几日,难得露出了一抹阳光。
神祭堂,暖阁西厢。
推开门,屋内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在地上倒着,嘴巴也被堵上了。
一袭湖蓝高筒长裙的少女款款走上前,踩着地上那人的胸膛,俯下身,以一种低柔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道:“想不到堂堂的召曼大巫师也有今天,怎么样,还舒服吗?”
地上的男人发出“呜呜”的叫声,眼眦欲裂,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少女一把拿掉塞在他嘴里的破布,召曼破口大骂:“贱人!臭婊子!谁给你的胆子?”
他刚骂两句,蓦地反应过来,抻着脖子朝着外面叫道:“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要在神祭堂造反!”
“都死光了吗——怎么不来人,快来人!”
一连几句声嘶力竭的呼喊,却无人相应。召曼瞪着一双眼睛抬起头,就见屋外守着的那些武士和仆从,始终各就各位,一脸漠然麻木,对眼前之事视而不见。召曼有些惶恐地张了张嘴,像是明白了过来,此时此刻的这些人,根本都不是他的手下,而是跟这小贱人一伙的。
养尊处优惯了,在发现根本无人可护他时,召曼的心一下子坠入了冰窟,四肢发凉。
“我告诉你,我是大巫师,我是摆夷族世袭的大巫师,知不知道?你没有权力这么对我!你赶紧放开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召曼咬着牙,色厉内荏地道。
“生不如死?您这个大巫师……曾经的,不是早就让我生不如死了吗?”
少女愈加俯下身,一副姣好的面容上满是隐含的怨毒。
这就是白日里道貌岸然,德高望重的大巫师!谁会想到居然是满腹男盗女娼,卑鄙下作的大淫棍?每个夜晚,那些引诱艳惑的少女身体,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任他无情地采撷、摧毁……多少女子在清醒之后,哽咽下屈辱和怨恨,敢怒不敢言,其中美貌些的,便是永坠泥淖,再也无法走出噩梦的深渊。
无人知晓为何往年落选的祭神侍女,被送回家中后,疯的疯、傻的傻;被选中留下来奉神的那些,又为何再也没从土司府里走出来。召曼的秘密,一直牢牢地锁在这表面神圣高洁、实则内里肮脏不堪的神祭堂内,甚至从来没被人怀疑过!
那段时间,他是不是就站在这几扇窗前,看着外面茂林修竹中、汤池暖水里一具具香汤沐浴的赤裸胴体……一边在心里想着龌龊的男女之事,一边品头论足,把自己当成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精挑细选着哪一夜哪一个女人给他侍寝暖床。何其快活!
月卓拉想起那几个夜晚,她卑微无助地躺在他胯下,而他举着蜡烛,将那滚烫的蜡油滴在自己身上,任凭她哭喊求饶,不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更加兴致高昂在她身体里驰骋。她为了活命,不得不屈辱地臣服任他予取予求,他却又找来那两个跟她一同来自红河彝族的待选祭神侍女……
当时她跪在榻边,听着帷帐里传出的男女激烈、粗重的喘息声夹着夜风灌了一耳朵,然后他光着身子将自己抱上床,贴在她耳边道:“小贱货,这么就湿了……”
月卓拉的眼睛里弥漫出无限的痛苦和恨意,搭在楠木雕花栏上的手,缓缓收紧,指甲刮在清漆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微声。
召曼被她流露出的扭曲表情惊得一哆嗦,不住地扭动着身体,爬着连连往后退,“……我警告你,千万别乱来,别乱来!”
月卓拉斜睨着他,缓缓地勾起嘴角,轻声似呢喃:“放心吧,我的大巫师,我是不会杀你的。”
她怎舍得杀他呢?
何况那个汉人小姐跟她说,死了一个侍婢,谁也不会多问什么,死了一个前任祭祀主持,还是世袭的大巫师,恐怕整个那氏土府都会掀过来。她给她机会报仇,却不是让她来翻江倒海惹祸生事的,而有些折磨,有时比死更让人难受……
“都进来吧——”
月卓拉抬起手,朝着门口击了两下掌。
几个赤裸着上身、浑身肌肉纠结的精壮男人,应声走了进来,朝着月卓拉恭恭敬敬地弯下腰。
“今晚、明晚,他都是你们的了……”月卓拉侧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召曼,看着从他眼睛里一点点渗出的惊恐、绝望,“好好享用,只记着,别给玩死了。”
月卓拉踏出门槛之前,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回头望了一眼。
原来男人惊恐起来,也是会高声尖叫的,那声音一点都不比女子的叫声低沉。
好好享受吧!
过了明晚,就不是这些男人了,或者说,就不是“人”了……
当复仇成了活下来的唯一目的,尤其是女人,就会将自己化身为青藤,时刻跟对方紧紧地缠缚绞杀在一起,处心积虑,静待时机。一旦机会来临,那双纤细单薄的小手便会疯狂地勒住对方的脖颈,拼尽全力,不死无休。
朱明月也曾在神祭堂。对于汉人女子来说,被一个男子看到身体是奇耻大辱,对于汉人未出阁的闺秀来说,这更是绝不可饶恕的,那荣将对召曼的处置权力交给朱明月,这个顺水人情相当讨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