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离别久(第4/5页)

他并无玩笑意思,让宋瑜信了七八分,宋瑜的气势顿时便弱了一层。她的小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哦。”

宋瑜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好似在找寻什么人。杨勤将她的心思猜了七八分,他收回目光凉凉道:“你不必找了,方才你来时,那两个丫鬟便跟丢了,此刻她们不知在哪儿转着。”

宋瑜错愕不已,这么说这儿就他们两人?若是被人看见,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的。想到此,宋瑜连忙收敛心思,对着六王深深一揖:“既是如此,民妇就不打扰六王雅兴,民妇这就离开。”

“不着急。”杨勤出言挽留,他仍旧注视前方,想到方才所见……他顿了顿问道,“几个月了?”

宋瑜一怔,俄而明白过来:“已有五月。”

她小巧的身子缩在斗篷中,很多人其实看不出她已经怀有身孕,而他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这委实太出人意料了,又或许是他早已知道,只是刻意如此问?

此人心怀叵测,宋瑜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儿。他从一开始便对自己百般算计,她防不胜防。此刻他们两人在这里偶遇,不知是否也在他计划之中。思及此,宋瑜想要离开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她匆匆转身道:“多谢六王关怀,母亲尚在亭中等候,我不便久留,我们日后再见。”

说是日后,但宋瑜根本不想再有和他见面的机会,只不过场面话说得圆滑,她才能有机会脱身。

宋瑜眼波流转,瞳仁深处充盈着莹润的水光。她分明着急得不行,却要佯装一副镇定模样,只是她不知道,交缠的手指早就将她的心思出卖了。此刻,她樱粉唇瓣不由自主地紧紧抿着,这让她看起来比这里的梅花还要艳丽几分。

几月未见,她似乎更加精致漂亮了些,此刻,她就俏生生地立在跟前,如粉团子一般娇嫩脸颊白得晶莹透明,仿佛伸手一掐便能出水,长睫毛一抖,露出璀璨星辉。杨勤闭目呼吸能闻到阵阵芳香,那香气像茉莉又似玉蕊,清淡幽恬,与她浑然一体,从骨髓里渐渐透出的诱人香味,全然不似寻常女子身上的脂粉香那般呛人。

分明将为人母,她看着却仍旧跟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瞳眸清澈娇俏稚嫩。杨勤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忽然就想触碰她:“你就这么不待见本王?”

被人一语说中心思,宋瑜稍微窘迫,旋即恢复如常:“民妇不敢,我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心罢了。”

能把谎言说得面不改色不失为一种本领,杨勤毫不客气地嘲笑:“你的小姑子尚且在园中,你若这么回去,岂不是在昭告众人,她正跟七弟在一块?”

眼看着她小脸变得僵硬,杨勤心中大快:“你别急着走,本王有事想同你说一说。”

宋瑜微抿了下唇,虽然十分想离开,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委实有理。霍菁菁与七王久未相见,那种刻骨的思念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不忍心此时将两人分离。宋瑜暗自忖度一番,贝齿一咬,道:“六王请讲。”

反正这会儿雪下得正急,几步开外根本看不清状况,陆氏只会以为她跟霍菁菁避雪去了。倒是那几个丫鬟,宋瑜颇为头疼,她们怎么就能跟丢呢,这眼神得多不好使啊?

鹅毛雪花飘在空中,风一吹卷在两人周围,带着丝丝凉意。

杨勤并不急着开口了,他抬起眼帘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她,直到将宋瑜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才缓缓地开口:“庐阳侯世子可否说何时回京?”

宋瑜未料想他会问及霍川的事,她警惕地抬起头,不躲不闪地盯着杨勤:“六王此言何意?”

几乎就在瞬间,她就竖起浑身的倒刺,仿佛一只备战的刺猬。一双水眸里写满了戒备。平常看着弱弱小小的姑娘,这种时候倒是坚强得很,杨勤觉得这分外有意思,便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看来是没有。”他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大约一个姿势站得累了,他挪步斜斜倚靠着廊柱,“苏州府贪污案涉及面广,其中牵连朝中许多重臣,可不是那么好查的。稍微出了偏差,他跟四兄都不好过。”

杨勤的语气中满是嘲讽,好似在谈论两个榆木脑袋的傻子。他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宋瑜,只见她表情严肃,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似乎对他的话很不满意。那庐阳侯世子失去一双眼睛,却换来如斯妙人儿,一点也不吃亏。

宋瑜没反应,应该说是不想理他。

杨勤自讨没趣,他顿了顿不着边际地道:“我尚未娶妻。”

他虽二十好几,府中有一侧一庶二位妃子,但却始终没娶正妻。圣上有意将建安候夫人嫡女指给他为妻,所以今天他才会出现于此。那位小姐他见过一面,模样生得漂亮动人,举止端庄,进退守礼,可惜始终不能入他的眼。他将对方的毛病从头到脚挑了一遍,额头太宽,鼻翼太大,嘴唇太厚,下颌不够精致,除此之外,她还沉闷无趣,迂腐守旧,总之人家姑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让他觉得顺眼。

若要娶妻,应当还是娶灵动慧黠的,稍微逗弄便原形毕露,但也要可爱乖巧,听话懂事。他抬眼看面前气鼓鼓的姑娘,圆眸深处蕴含着怒意,显然不痛快到了极致,却又不得不忍耐着脾气。他的脸上露出笑意,觉得她怎么看怎么讨喜:“若是一年半载的世子仍旧未归,夫人不如改嫁本王为妻,如何?”

宋瑜猛地睁大眼,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六王是在说笑?”

永安城虽民风开放,弃妇另嫁是为常事,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她同霍川的感情好好的,同他根本没见过几回面,为何要改嫁给他?若是让母亲父亲知道了,还不得打断她的腿?何况,她是庐阳候世子的夫人,怎能改嫁。

杨勤摇摇头,似笑非笑地道:“本王虽然骗过许多人,但这句却是真的。正妃之位,若是夫人愿意,本王随时可以为你腾出来。”

宋瑜被他这番话吓得不轻,只觉他应当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这样说,她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些怜悯,她不假思索地拒绝,头头是道地同他解释:“我既然已经嫁给成淮为妻,只想一心一意要同他过一辈子。他若是一年不回来我便等上一年,他若一辈子不回来我便永远等下去,我从来都没有改嫁的想法,请六王莫要再说出这等荒唐话。”

她就这点好,一旦坚定了心中所想,便绝不会拖泥带水。这一番话说得毫无转圜的余地,外头鹅毛飞雪迷乱人眼,廊下岑寂宁静,许久无声。

杨勤淡然一笑,将目光投向远处:“看来本王是一点机会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