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满庭芳·亲族回府(第2/3页)

六娘子惊讶地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在一旁的项妈妈又是何等精明,闻言,不等六娘子开口,便爽朗地笑道:“哟,夫人现下忙得脚不着地的,若是您信得过咱们几个老婆子,年忙的事儿,等咱们理出个三五头绪了,再过来和夫人讨说法吧。”

六娘子心里直打鼓,面儿上却是云淡风轻地笑道:“今年过的是团圆大年,侯爷很是重视,也是几位妈妈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妈妈们要事无巨细,若是做得不好,可别怪我不留半分主仆情面。”

“是。”几个管事妈妈闻言,皆谨慎地福了身,然后鱼贯退出了暖香坞。

待她们走远了以后,六娘子忙站起了身,整了衣衫裙摆,然后拢紧了发髻珠钗,匆忙地随着观言去了外院。

“侯爷呢?”天寒地冻,薄冰敷地,亏得有观言眼尖地在一旁虚搀着,不然步子快而碎的六娘子就险些在回廊台阶处滑了一跤。

“侯爷带着明路快马去了码头。”观言回忆道,“今儿一早码头有人来报,说凉都老宅的那些箱笼要靠岸了。侯爷当时在书房写信,便吩咐了陈伯和明路去打点,结果一个时辰以后,明路跑了回来,说老宅的人也在船上。侯爷当时也愣住了,便吩咐我来同夫人说一声,免得回头夫人被吓着。”

六娘子苦苦一笑,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不是个滋味。

想沈聿白之前还收到沈老夫人从驿站寄来的书信,说得清清楚楚,箱笼走水运,人走官道。当时六娘子就觉得有些奇怪,水运和官道肯定是船行得快车走得慢,这一大家子人,为何要选择官道?

结果沈聿白和她说,凉都到宣城经泽城水道,水湍流急,若是遇着天气恶劣,其实反而没有陆路快,而且还不安全。

六娘子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想凉都来宣的一大家子里,虽大多都是年轻的,可几位长辈都是年近五旬的,若是再不小心晕个船什么的,只怕等靠了岸,命都要被折腾去半条了,既然不赶时间,自然是陆路更妥帖的。

但眼下为何……一家子几十人,都跟着箱笼下了船?

若说没有出什么事儿,六娘子是万万不信的。这样一想,她便是步子一紧,停了下来对观言道:“前头就是垂花门,我自己去前院,眼下有几件事儿我吩咐给你,你记下了以后就去暖香坞找秦妈妈和鱼安,也别声张,只你们几个悄悄地去办了就好,别没事儿回头自己吓自己,侯爷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观言见六娘子面色凝重,虽有些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郑重地点头道:“小的知道,夫人请吩咐。”

当沈聿白骑着高头骏马回到侯府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站在朱漆铜环宅门前的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

冬日高照,朗风徐徐,六娘子身穿鹅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罩月牙色的垂苏软裙。万缕青丝用别致的七色琉璃步摇绾紧,不施粉黛,却娇媚动人。

大老远的,沈聿白就已经纵身跃下赤马,六娘子忙提了裙摆下了台阶去迎。

“人呢?”她眼中难掩着急和焦虑。其实沈家的人到了宣城这件事儿,就如同阁楼上掉下的第一只靴子,可他们为何不如信中所写走陆路,而是意外地择道改成了险峻的水路,这就如同那迟迟没有掉下来的第二只靴子一样,让六娘子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后面。”沈聿白是快马加鞭地先赶回来的,此刻的他发鬓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雪,鼻子也被冻得通红。

六娘子抬头见他眉头深锁,便问道:“忽然改了水路,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聿白闻言努了努嘴,可就是这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当下就惹恼了六娘子。

“侯爷办事儿素来都知道轻重,妾身也是!妾身为了恭迎母亲他们,前后也不知是费了多少的心思,侯爷只当妾身是个爱足了面子的,不愿意大意失荆州老马失前蹄。若有什么事儿,侯爷不如直接告诉妾身,也能让妾身在母亲叔伯嫂嫂姐妹和孩子的面前落个好。”

沈聿白心里本是有些急的,可见了六娘子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连大意失荆州都搬出来了,可见你对这事儿的重视。”

“沈聿白!”听出了沈聿白语气中的调侃,六娘子是真的有些火了。

“是媛姐儿不知怎么的,在快到泽城的时候发了水痘。”沈聿白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明路回来报说人也在船上,我就觉得事儿不太对,可没想到是媛姐儿病了……”

“咚”的一声,六娘子只感觉脑海中,阁楼上另外那一只靴子终于掉了下来,她瞬间如释重负。

有事儿不怕,怕就怕在不知道什么事儿。

所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六娘子从容地道:“我之前已经让秦妈妈把各屋的地龙烧起来了,热水也已经备足了,眼下刚到巳时,只是不知水路颠簸,母亲他们是否有胃口吃东西。但是厨房里我让项妈妈候着了,随时可以下锅做菜;还有,我让观言去同德堂请大夫了,今儿是方大夫坐馆,这会儿估计也快到了。”

沈聿白一愣,刚想问六娘子是怎么知道媛姐儿病了的,却听后头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便顾不得心中的疑惑,拉着六娘子迎了上去。

沈家三房人,前后一共有六辆黑色平头马车,待马车缓缓停稳,车加人加马往侯府门口那么一站,六娘子顿时觉得清冷了大半年之久的侯府,似乎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果不其然,这打头的第一辆车刚停下,车帘就被人重重地掀开了,紧接着,一个抱着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女子就慌张费力地下了马车,在视线绕了一圈以后,她怔怔地锁住了沈聿白站的方向,只眨眼的工夫就径直冲了过来。

六娘子眼明手快,大声喊了门口当值的小厮过来,道:“拦在侯爷前面!快!”

那小厮不明所以,却见六娘子已经大步地迎了上去,巧妙地挡在了那惊慌失措的女子和小厮以及沈聿白的中间,还算客气地笑道:“这抱着的是媛姐儿吧,出痘可大可小,千万别让侯爷过了病气。”

沈聿白微怔,这一刻低头看着六娘子的眼神却是出奇的柔和。

而那女子一愣,沾着清泪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阴狠,可下一刻,她却扑通一声,抱着喘着粗气的媛姐儿号哭了起来:“夫人,夫人!求您救救媛姐儿,救救媛姐儿!”

单看这个架势,六娘子心里便有些知道了,这年轻貌美的女子多半是媛姐儿的生母,沈聿白的小妾梅氏。

可正当她想开口让梅氏先起来的时候,马车里已陆陆续续地下来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