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第2/3页)

楚王姬洛作为侄子中年幼至今没有婚配的,自然而然得到她的最高注意力。

她奉了皇帝姬泽的意思,将长安文臣勋贵中适龄女子筛选一遍。又询问姬洛喜欢的女子模样。姬洛兴致缺缺,却抗不过玉真公主热情和皇帝旨意,只得敷衍塞责,心中苦闷。

长安晋昌坊

顾宅一片清冷。顾家家主顾鸣逝世之后不过小半年,整座长安城沉浸在新年的喜悦气氛之中,这座宅子却因着守孝的缘故不见一丝喜庆之色,廊上残留挂着的白藩在风中微微飘浮,一片素色清冷。

顾嘉礼端着一碗药汤,步履沉重走到正屋门前,敲了片刻门掀帘而入。

正屋之中陈设清减,苏妍一脸病色,躺在榻上,面上一脸病色。顾鸣逝世之后,苏妍迅速的衰老下去,昔日尚可称保养的徐娘韵致的脸庞,如今已经见了点点皱纹。

“娘亲,”顾嘉礼跪坐在榻前,温声道,“阿爷已经故去,药汤熬好了,你喝一些,养好了身子方是要紧。”

苏妍听闻声音打点精神,“锦奴。”顾鸣去世之后,苏妍心中伤感,此前一直浑浑噩噩的,对于外事不是太过清楚,这个时候问道,

“你……三姐姐在宫中确实封后了?”

顾嘉辰静默片刻,应道,“是的。”

去年十月里,昭国郡主顾氏封后,那场盛大的封后典礼轰动长安,自己在宅中也曾听闻。尚在父亲孝期之中,不好前去祝福。只是在心中默默祝福。希望这个命途多舛的姐姐此去宫中收获幸福,后半生不会再有烦忧。

去年如今过年,顾皇后想来在宫中主持庆典,怕是没有空闲回顾宅拜祭阿爷了。”

苏妍闻言眸中闪过万般情绪,怨恨,欣喜,伤感,算计诸多情绪一一闪逝而过,最后平静下来,“那也没甚关系。”慢慢道,“我的身子已经好些了,你不用挂念在心上。过些日子,递书去永兴坊寻那位鲁定之鲁家丞,请他向皇后娘娘带一个口信——”

顾嘉礼闻言手僵硬了片刻,生硬唤道,“娘亲。”

阻劝道,“如今阿爷逝世尚未满半年,儿子该当在家中清净守己,为亡父守孝,去寻鲁家丞做什么?”

“知道你对阿爷的孝心。”苏妍的声音柔和缓缓,“但事情有轻重缓急。顾令月封后,自然该当泽延娘家,论理。大周立皇后,皇后娘家该当封公爵的。如今你阿爷骤逝,你是顾皇后唯一的血缘亲弟弟,这爵位自然该当落在你的头上。只是顾皇后与咱们家本就生分,府中又养了个旁支过继的嗣弟顾令宸。你若不去寻她争取,”满面露出狰狞之色,恶狠狠道,

“莫非是想将这皇后娘家的好处让给郡主府里那个旁支孽种?”

顾嘉礼的眸光定定的望着苏妍,忽的道,“阿娘,当初大姐姐身死之时,对皇后娘娘满怀怨恨之情,终日诅咒不肯闭目而亡,虽则阿姐事多偏颇,可到底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身为阿姐生母,难道要抹了阿姐的临终嘱咐,依附上顾后求得三姐姐给咱们好处么?”

苏妍闻言心中剧痛,唇儿微微哆嗦,扬声道,“我这是为了谁?”

“阿瑜是为娘身上掉下的肉,她惨死,我难道不心疼?”眼圈儿一红,凄声道,“可是她如今已经不在了,你才是我唯一的儿子。论理你是顾国公唯一的儿子,理应继承顾家衣钵,锦衣玉食,如今却随着我在这个破落宅子里度日,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你心疼,难道不应该么?”

顾嘉礼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深重悲哀。

人生在世,自然都希望自己前程锦绣,可是做事总要讲道义良心。“母亲,”他昂然道,“我自然希望自己光宗耀祖,重新恢复顾家门楣。但是这样的荣耀该当是由我自己争取,而非是靠着三姐姐。咱们顾家当年曾经慢待过丹阳公主和皇后娘娘。如今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过的光鲜亮丽,我也没有脸面去沾她的好处。你又何必这般折腾,给彼此留一点余地不好么?”

他跪在地上,扶着苏妍殷殷道,“阿娘,如今虽然阿爷不在了,可还有我这个儿子,我和玫娘会好好孝敬你的,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这样子难道不好么?”

苏妍听闻顾嘉礼话语大怒,狠狠的将药碗掷在地上。

碗盘“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褐色的药汤洒了一地。

苏妍指着顾嘉礼怒声斥道,“你说什么胡话?”

“咱们顾家从前也是公爵世家,穿金戴银的。因着公主母女的缘故,方才失了从前富贵。”目光憎恶的扫过晋昌坊昏暗破旧的屋子,“似这种落魄的生活,我一天不想过下去。”

她用力抓着被衾,恨声到,“顾令宸那个小崽子今年才几岁,能顶的什么事情?”

目光望着儿子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我儿不必担心,你方是顾令月要的依靠。皇后在朝中也需要有依靠,你是她的嫡亲弟弟,她待你好,你自然会在朝中帮着她,姐弟二人互为依靠,方是长盛不衰之道。这道理说给她听,她会明白的。”

顾嘉礼伸手抹着脸,从齿缝出迸出呵呵的笑,“阿娘,你醒醒吧?”

“三姐姐能够有做上皇后宝座,没有半分是依靠着顾家。相反顾家反而拖了她不少后腿。只要她有圣人宠爱,有健健康康的大皇子,后位自然能够坐的稳当,攀附她的人也自会源源不断的上前。我虽说是她的弟弟,但轮才敢不过寻常,特殊才能,帮不了她的。”

他心灰意冷,“娘亲,你和阿姐既然从前从未有对她好的地方,如今她风光,咱们也只静静的守在晋昌坊中过自己的日子,莫要攀附。至少也守的住最后一丝骨气。”

苏妍闻言骤然静默。顾嘉礼和自己的理念南辕北辙,极度的痛苦和失望煎熬她内心,等着顾嘉礼一字字道,“我没有你这么不成器的儿子。”

顾嘉礼听着生母的指斥,心中一片悲凉,疲惫的闭了闭眼睛。“阿娘,你好生养病。”

挺直腰肢,“药汤既是洒了,待会儿我让玫娘再送一碗过来。总是你的身子最重要,莫要误了病态,方后悔莫及。”

语毕,退出屋子,将母子二人的争吵留在屋中,苏妍的愤恨与憎恶关闭在屋子大门之后。

院子中,长安天光清亮。

顾嘉礼立在门外,望着远处大明宫城的方向静观看片刻,神情萧瑟,抵不过天光强烈,落下泪来。

世事变迁陡然迅疾。顾家一直以来都是顾鸣支撑门楣。阿爷壮年去世,顾家的责任便都压在独子顾嘉礼身上。这个青年虽然性格温良,到底不过才二十一二岁年纪,家庭重担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觉得负担严重,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禁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