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迤逦泼茶香(第10/12页)
阴姽婳听着他的话有些愣神,神剑阳炎、妖剑阴姽和魔剑长离,虽创生于同一个地方,由同一个人铸就出来,然而性情却大不相同。长离一直是他们中最深沉寡言的,甚至可以附身在魔剑中几万年都不曾现身,他对万物生灵,哪怕是自己的主人都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在过去的许多年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就连相伴万年的他们都不知道他在乎什么,喜欢什么,或许就连铸就了创世灵剑的赤水女都不知道,附身于长离剑中的剑灵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甚至她曾经想,或许对于长离来说,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他从不曾在意过任何东西,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现在面对这样的云初末,让她在恍惚之间仿佛触摸到了真正的长离,平静如水的外表下,掩藏的其实是一颗狂妄反叛的心,他不甘承受宿命的诅咒与束缚,即使鱼死网破也不要听从赤水女的安排。天地有情,赋予万物以生命,身为万物之源的创世灵剑,又何尝不是万物的一种,为何偏偏要他们永生永世地被封印在混沌之井?
一个人的生命与千万人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世人常常会牺牲小我来成全大局,殊不知这样的设定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他们是创世灵剑,是万物之源,然后呢?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心甘情愿地被封印在黑暗深渊吗?
可是天意却还是如此安排了,不由分说,也容不得他们反抗,千千万万年之中,诅咒从未解除,就像围绕着创世灵剑的争斗从未停止。没有人告诉他们该如何才能终止自己身上的悲惨与厄运,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这诸多的痛苦与噩梦,究竟源于何处,因为从他们创生开始,便已注定了这样沉重而绝望的结局。
凭什么,凭什么呢?凭着赤水女的一番苦心安排,凭着命轮的一句天道如此,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这是属于万物的美好,不是他们的,创世灵剑,生来便负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也因此只能被封印在冰凉荒芜的幽暗深渊。这是宿命残酷无情的选择,要么以这种形式的死亡,换来某种意义上的生存,要么轰轰烈烈地活着,最后带着天地与万物一同迈向死亡。
阴姽婳微微蹙眉,用沉重的声音开口:“即使你有不满,即使你不甘,那又能怎样呢?长离,不要再执迷不悟,妄图与天命相抗。”
云初末依旧没有看她,神情孤傲而清冷:“天命?有人相信的那才叫天命,我从不知道什么是天命,你想被封印,你想拯救苍生,那是你的事,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阴姽婳目光冰凉,带着怒意说道:“我们是一起的……”
云初末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清淡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感情:“从很多年以前就不是了,或者说,从我们创生的那天开始,就注定我们不同。”
见长离一意孤行,阴姽婳的脸色沉郁了不少,长离剑不愿回到混沌之井,这就意味着她也将得不到安宁,她冷着声音道:“就算你不在意自己,那战姝妤呢?逆天而行,你以为真的可以更改宿命?她注定永生永世要在地狱中受苦,即使是你,也不可能拯救。”
听到阴姽婳提起战姝妤,云初末眸中的厉色一闪而过,素白的身形瞬间闪到阴姽婳的面前,带起一阵冷风,虽然身受重伤,动作却依旧敏捷迅速,他的手臂抵在阴姽婳的颈间,以狠厉的力道将其抵到背后的墙壁上,低沉的声音阴寒而威严:“我警告过你,不要接近她,否则我一定毁了你。”
阴姽婳静静注视着云初末,幽静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片刻后“扑哧”一声笑了,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很是不乐意道:“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云初末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位非敌非友的姐姐有些无可奈何,他警惕地打量阴姽婳片刻,随后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伤痛由于方才猛烈的动作又严重了几分,他的脸色苍白如雪,侧过身虚弱地轻咳了几声,连气息都紊乱了一些。
阴姽婳见此情景,顿时心疼得不行,诡艳的容颜里偏偏带着孩子气的清澈与天真,微微嘟着嘴:“看吧,不听姐姐的话,可是会吃亏的哦。”
云初末又咳嗽了几声,皱眉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闭嘴!”
阴姽婳立即伸出手指覆在了自己的唇瓣上,委屈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无辜的小孩,见云初末艰难地走向软榻,她趁机说道:“你伤得这样重,我来为你疗伤吧。”
云初末蜷着一条腿靠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闭目养神,听到阴姽婳的建议,语气淡漠地拒绝道:“不用。”他刚刚说完,只觉得身体一僵,顿时心中懊悔,居然一时大意遭到阴姽婳的暗算,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了。
阴姽婳翩然走到他的跟前,倾身望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扬扬地笑了,微凉的手指又在云初末的俊脸上捏了一把,轻笑着道:“我的弟弟还真是可爱呢,不过就是调皮了一些,这样快就忘记姐姐说的话了吗?不听姐姐的话,可是会受苦的哦。”
云初末沉沉蹙眉,绷着的一张俊脸阴寒如冰,声音更是冷得令人发抖:“阴姽婳,等我复原之后,一定砍了你的手。”
“哎呀,你怎么可以对姐姐这样凶……”阴姽婳委屈得都快要哭了,又不知死活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心满意足地站直了身体,她往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屋内泛起赤红的灵力,地上的碎木受到驱引逐渐集聚起来,被她撞坏的两扇门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昏暗的房间内,阴姽婳的周围泛起赤红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身侧像是寂静燃烧的烈火。她的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红芒,不紧不慢地抬起了手,来自亘古时期纯粹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云初末的体内,流紫和赤红的灵力缠绕纠结,丝丝缕缕地游走在半空中,屋外的云皎仰头看到这一幕,不知不觉地怔住了神。
三天后,云皎默默地接近软榻上僵坐着的人,试探地问:“云初末,你现在还动不了吗?”
云初末的脸色已经沉郁到极点,反问道:“你说呢?”
云皎很不是滋味地扯了扯唇角,当日求阴姽婳过来为云初末疗伤,没想到这位不靠谱的大姐临走之前居然忘了把他放开,导致云初末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三天,到现在还无法活动身体。想到这里,她偷偷地瞅着云初末的侧脸,心虚中又有些幸灾乐祸,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云初末狼狈挫败的样子呢,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觉察到云皎的小心思,云初末瞥了她一眼,语气很不好地说:“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