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皎皎月中天(第3/12页)

云初末不可忍受地揉了揉太阳穴,顿时觉得千万年来积攒的脸面,都快被云皎丢尽了。他一把扯过云皎的衣领,阴沉着脸把她往人少的地方拖,公子昭见状,连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还扯着嗓子喊:“你你你……你放肆,快把姐姐放开!”

云初末忽然顿住脚步,冷冷的目光扫向云皎,语气很不好:“让这小鬼闭嘴!”

云皎立即站直了身体,笑眯眯地看向公子昭,软声软语地安慰道:“你不要紧张,公子这是在跟我玩呢!你看,现在都快午时了,王宫也该传膳了,你还是快回去吃饭吧!”

美食对于公子昭的诱惑力,显然不及这位可爱的姐姐,他委屈地嘟着嘴,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颇有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决心。

云初末把云皎拖到城外的柳树下,见到跟屁虫似的公子昭,不爽地皱了皱眉,偏过头看着云皎,语气很恶劣:“他看起来很想找死呢!”

云皎顿时一激灵,连忙道:“啊啊啊……云初末,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人一条生路,简直比浮屠还浮屠。”

她挣开了云初末的拉扯,悄悄挪到公子昭的身边,向他拼命斜眼,放低了声音道:“你快走啊,他真的会把你杀掉的……”

公子昭果然惧怕地往后缩了缩,但是一想到自己是男子汉,不由得硬了几分胆气,立即把云皎揽在身后,挺直了腰板对峙云初末,坚强不屈道:“姐姐,你别怕,这里是齐国,我来保护你!”

云皎简直想哭,伸手认命地往脑门上一拍,心里一片凄然惨淡,抬眼就见云初末含着笑向他们走过来,眉目中尽是温柔,脸色灿烂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流光潋滟差点儿晃花了人眼。

见云初末靠近,公子昭多少有些胆怯,手忙脚乱地拔出了自己的匕首,声音哆嗦着:“你你你……你要干吗?告诉你,这里是齐国的地界,我若是出事了,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云初末还在靠近,一张俊脸上挂着迷死人的微笑,手指却按得咯咯直响,他的语气很轻柔,跟说家常话似的:“我一般不喜欢跟小鬼计较,可是总有一些目中无人的小鬼,让人忍不住想要拿来练手。”

望着两个人一脸惊恐的样子,云初末逐渐收敛了笑容,脸色很阴沉:“云皎,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要我过去?”

云皎闻言,立即识相地拨开公子昭,屁颠屁颠地凑到云初末面前,可怜巴巴地仰望着他:“云初末,我现在好累,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云初末还未说话,就听公子昭一声断喝:“不可以——”

被云初末冷冷地瞪了一眼之后,他惧怕地缩了缩,低声嗫嚅道:“姐姐,这位公子不是有失心疯吗,你跟着他回去肯定又会受苦的……”

云初末又立即把目光投向了云皎,她已经被公子昭方才的话劈得外焦里嫩,身体晃了一晃,呆呆地站在原地。

云皎默默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纵使今天被云初末打死,那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弱女子。

她慢慢抬头对上了云初末的目光,觉得对方看着她的模样恶狠狠的,她委屈可怜地撇了撇嘴,立即扑倒在他的脚边,抱住云初末的大腿:“云初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个真的不是我说的啊啊啊……”

云初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很好看,他慢慢抚上云皎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失心疯?真不错呢,难为你能想到这点……”

云皎立即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小身板缩在云初末的脚边,看上去又小又软,微微嘟着嘴祈求道:“云初末,你留着我的话,我可以给你做饭,帮你浇花,哦,冬天到了,我还可以给你暖床,总之打死我,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了。”

云初末闻言优雅闲适地负着手,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打死你,来,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旧恨未除,又添新仇,想到这个,云皎差点儿都吓哭了,她手脚扑腾着站起来,立即抓住了公子昭的衣袖:“大侠,你路见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快救救我啊……”

云初末的脸色更臭,一把扯过云皎的衣领死命往后拽着,眼见就要把她带走,云皎和公子昭紧紧拉着手,死活都不肯分开。云初末沉着气,冷冷的目光扫向公子昭,眼神威严地眯了眯:“小鬼,你看起来很想被砍掉手呢!”

话音刚落,公子昭立即把云皎的手松开了,眼见着心爱的姐姐被越拖越远,他依依不舍地跟了几步,云初末觉察到他的动静,猛然回过头,眼神很犀利:“再跟过来的话,我就砍了你的脚!”

公子昭又立即顿住了脚步,可怜巴巴地望着云皎,朝她挥了挥手:“姐姐,你保重,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云皎眼泪哗哗的,挣扎着朝公子昭伸手:“你一定要快一点儿,我会等着你的……”

云初末不可忍受地闭了闭眼睛,冷着脸看向云皎,语气阴寒:“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云皎立即不说话了。这次的事情,再加上上次她把地锅鸡倒在云初末的身上,云初末一定会打死她的,想想自己这一百多年来的人生,除了云初末,和那个该死的盗墓贼,就只有公子昭一个好朋友,面对如此生离死别的场景,她的心情还真是异常惨痛!

想到此,她斜着眼睛瞅了瞅公子昭,又在云初末威胁的目光中,默默地把视线收了回来。云初末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拽着她的衣领愤愤地走远了。

寂月梧桐,清冷地挂在枝头,飞檐回角,在夜色中静谧而又狰狞,云皎捧着刚洗净晾干的衣物,准备送到云初末的房间,抬眼见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的人,一袭皎白的衣衫,拎着手中的酒壶默默浅酌着。

她走下长廊,把衣物顺手放在庭院的石桌上,朝着那个人走了几步,很容易就能辨识出正在对月饮酒的人是云初末。此刻他的身上染着月华,白皙的脸如玉雕琢,脉脉伤情中又有些孤独的清冷。

云皎顿步在月桂树后,望着云初末有些失神,幻梦长空之境里,沈阙最终被幽闭在王宫中。自从知道了那些真相,他就一直沉默寡言,他们最后一次去看望沈阙的时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外面清清冷冷地掉着枯叶,沈阙靠在宫殿的一角木栏边,握着手里的那支发钗,望着满院的寒叶发呆。

从长空之境里出来,云初末的心情也不大好,似乎是在纠结着沈阙的结局,这也是云皎不能理解的地方。云初末念在与绯悠闲的交情,虽然对沈阙有些怜悯之心,总不该伤心成这个样子才对,想当初绯悠闲魂飞魄散的时候,他都没有那么难过。既然不是在同情有着这样结局的人,那就是在纠结这个结局本身,宿命里的沈阙注定要被幽闭在王宫内,郁郁寡欢而死。云初末一直以为,一百年前他改变了绯悠闲和沈阙的结局,纵使命运由天定,总该会有些不同,可是匆匆百年,幻梦长空之境里走一遭,一切都像是绕了一个圈,终于又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