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韶光日月浅(第4/13页)

扒掉泠涯的金线华服,千雪衣看到他的蚕丝里衣又犹豫了一下,泠涯顷刻便明白她要做什么,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若是敢,我现在就杀了你!”

千雪衣也没好气道:“我只是在想怎么下手比较好,谁要你的破衣服!”她正说着,手上忽然用力,几乎瞬间就把泠涯肩上的铁箭拔了下来,结果泠涯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颤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千雪衣拍了他一下,不满道:“你别乱叫,这边上的房间还住着客人呢!”

泠涯痛得直咬拳头,隔了一会儿,颤着声音道:“默风……现在就把她杀掉!”

秦默风干巴巴地坐在床榻上,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成粽子的胳膊,很不是滋味地劝慰道:“殿下,男子汉大丈夫,抛头颅洒热血都不怕,这点儿苦算什么?”泠涯闻言气得直跺脚,千雪衣这个女人果真跟他有仇,明明先前对待秦默风都没那么残暴的!

千雪衣拿着剪子飞快地剪掉了他的里衣,望着泠涯的伤口顿时一愣,先前看他像没事人一样照顾秦默风,还生龙活虎地挟持她,她还以为泠涯的伤不像秦默风那般严重呢!现在见到那道触目惊心的箭痕,还在向外流着鲜血,她只觉得完全看不下去。

泠涯脸色苍白,虚弱地趴在桌子上,见千雪衣迟迟不动手,吼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想要把我害死吗!”

千雪衣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雪灵换了一条毛巾拿过来,上面还冒着滚滚热气,她一时失神直接捂在泠涯的伤口上,结果自然引来泠涯的一阵哀号,他强忍着疼痛,拳头用力砸着桌板:“姑娘,你还是把我敲晕吧……不,您还是痛快点儿把我弄死吧!”

“对不起,对不起……”千雪衣赶紧把毛巾拿开,刚想愧疚又被他方才的话逗笑了,满不在乎地道,“你们还欠我的银子呢,我怎么舍得把你弄死。”

泠涯闻言,目瞪口呆地看向千雪衣,这下就连秦默风都不淡定了,他在酒窖里给的银子,别说这些伤药,就是把整个医馆买下来都可以了,他看了看自家主子的伤势,迟疑道:“不对吧,姑娘,我们刚刚付过银子的……”

千雪衣看了他一眼,笑得很是狡诈:“你们糟蹋了我的酒,又砸碎了我的酒坛,我不计前嫌给你们治伤……哦,看看这血淋淋的样子,我得做几个晚上的噩梦,就那点儿银子,怎么会够呢?”

秦默风呆了片刻,愣愣地说:“姑娘,那个酒坛是你自己砸的。”

千雪衣正在给泠涯包扎,闻言手上突然用力,狡辩道:“我之所以会砸酒坛,那也是因为你们,若不是你们不跑到我的酒窖里,不糟蹋我的酒,我会砸酒坛吗?”

秦默风还想说,姑娘您之所以会砸酒坛,完全是见钱眼开的缘故,但见主子现在还在人家手上,他顿了顿,又把那句话给咽下去了,只道:“是,姑娘说得是,还请姑娘对我家主子手下留情,欠姑娘的银子,在下一定尽快还上。”

泠涯倒吸着凉气,看向秦默风道:“默风,这等小人,我们不能……”

“嗷——”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怒吼道,“你这个死女人,前世跟我有仇吧?”

千雪衣包扎完毕,拍了拍手,细细地嘘了口气:“你说对了,我不仅前世跟你有仇,今生也跟你过不去,算命的说了,我这辈子会死在你手里,所以准备好银子快来补偿我吧。”

她说完,就端着东西出去了,雪灵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来到泠涯的面前,煞有介事地道:“是真的,那个算命的说姐姐若是遇见了麒麟,今生今世会短命。”

泠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很是消沉地“呵”了一声,不是她遇见麒麟会短命,是麒麟遇见她就想死吧?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只可惜这美人却长着一副蛇蝎心肠,泠涯和秦默风在这家名叫“千杯不醉”的酒坊中住了不到半个月,银子像是哗哗的流水钻进了千雪衣的荷包。喝着她亲手熬的苦药,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穿着她亲手洗的衣服,泠涯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皇子,从前过的生活跟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太奢靡了。

这种铁公鸡的压榨当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但每次说要离开酒坊去别家住时,千雪衣的一句“敢迈出大门一步,我就说你们非礼雪灵”,顿时把他们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如今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在伤没养好之前,只能眼睁睁地任人宰割,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泠涯皇子和秦将军便在“千杯不醉”里花光了所有银子,还把衣服和靴子都抵押出去了。

于是这天,千雪衣再一次来到他们的客房……

客房内,泠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千雪衣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和鄙夷,千雪衣坐在他的对面,完全忽视了他冷若刀剑的目光,气定神闲地喝了半杯茶。秦默风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不由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千姑娘,不知这次来又有何指教?”

千雪衣随手把茶杯搁在桌子上,岂料没有放稳,“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她倒不怎么介意,不紧不慢地问:“两位公子在我酒坊中住了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可还习惯?”

秦默风很不是滋味地点头:“还好,姑娘有话就请明说吧。”

千雪衣干脆地道:“是这样的,这两天有几位贵客把酒坊的房间都包下了,二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移驾换个房间?”

泠涯挑了挑眉,语气很不满:“凭什么?”

千雪衣很是头疼地“嗯”了一声,单手撑着太阳穴:“凭什么……凭你们欠我银子啊……”

秦默风一呆,不由得脱口而出:“姑娘,我昨日才把祖传的玉佩都抵押在你那里了,那枚玉佩可值几千两银子呢!”

千雪衣看了他一眼,神情间显得很是不在乎:“值不值你说的几千两银子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你们从地摊上买来的赝品,拿来骗我的呢?”

秦默风被驳得哑口无言,倒是泠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默风的那枚玉佩是太祖皇帝所赐,背后还刻有北朝皇族的印记,玉有可能是假的,皇印应该没有人敢冒充吧?”

秦默风闻言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姑娘若是不信的话,但可拿到官府去,一验便知分晓。”

如今他和泠涯皇子落难此处,也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州衙县郡,若是千雪衣真的拿玉佩找到官府,说不定那州长大人见到玉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能跟过来搭救他们。

就在两人满怀期待地望着千雪衣时,对方想了片刻,又漫不经心地道:“那又如何?我这杯子还是太太祖皇帝赐的呢,现在砸碎了,你们怎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