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桃花社(第2/3页)
绕过假山,屈曲前行,又过数景,至一片桃林前这才停下。此地遍植桃树,三月桃花灼灼,几乎迷了人眼。
京里人瞧不起桃花的俗艳,甚少见到在院子里种植大片桃林的,楚涟漪细细分辨了一下,那桃树的种类不下十种,各有妖娆,一片望去仿佛云蒸霞蔚,林中有阁一座,名曰“香蔚”,这里便是今日“桃花诗社”的雅集之处。
楚涟漪等人入内的时候,主人已经在茶点宴客了,见她们一群人进来,起身迎接,丝毫没有亲王府贵戚的架子。
楚涟漪见那女子约略十四、五的样子,柳叶眉,鹅蛋脸,清秀婉约,着了浅黄绣绿萼梅短袄,嫩绿织金三襕马面裙,脖子上戴了八宝璎珞金项圈,显得端庄肃重又不失亲王府的气派。这便是下帖子邀客的芳姑娘了。
主客彼此见了礼,芳姑娘又一一介绍了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的几位女客。
那位一脸倨傲的是礼亲王府的兰郡主,圆润脸蛋的是嘉宁公主府的宝姑娘,秀气得风一吹就要倒的是简郡王府的宜郡君,还有一位心宽体胖的是一等武毅公府的雅姑娘。
所宴之客全部是王公贵戚,让楚涟漪觉得自己等人被邀请是十分蹊跷的,而那位芳姑娘也太过有礼。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楚涟漪也不是那种没事儿找事儿愁的人,众人坐下之后,又来了一位女客,人未至而花香袭人,芳姑娘起身介绍说这是她的嫂嫂花氏。
楚涟漪见那花氏未语先含笑,端的是温和谦雅,直道自己本不该扰了各位姑娘的雅兴,但奈何芳姑娘说此次出银子置酒席的是她,非要拉她这个出钱的东主来做陪客。
那花氏话也不多,诸位姑娘讨论配饰、首饰之时,她只温婉地笑笑,在一旁招呼起各位宾客的茶点吃食来,心思细腻,面面俱到,偶尔画龙点睛地奉承上一句,就连那一脸倨傲的兰郡主对她也不吝啬一丝微笑,这花氏俨然就像是禹亲王府的正经女主人了,还颇得众人的喜爱。
花氏亲自执壶为楚涟漪倒茶的时候,牵起她的手轻轻拍到:“都说楚府的水养女儿,瞧瞧,这位妹妹真正是国色天香,只不知是哪家的男儿有这等福气?”
此话一出,六、九几位姑娘都变了颜色,只有楚涟漪依然含笑相对。
兰郡主出声道:“这位是楚府的十二姑娘。”
花氏“呀”了一声,万分歉意地低了低头。
楚涟漪心想看来自己被退亲的事,京里只怕是没人不知的了。
那花氏低头的一瞬,又自信看了看楚涟漪绦环上系的五彩蝴蝶络子,确实好生眼熟,“十二姑娘这蝴蝶络子编得真是精巧。不知京里最近可是时新这种蝴蝶络子,上元灯节王爷带我逛灯市的时候,也见了有位姑娘的帽檐上坠了这种络子。”
“这络子是十二妹妹身边那巧手的丫头编的,也就她心思灵巧,想着将这络子坠在那帽檐上。”六姑娘借机搭上话。
楚涟漪少不得又应酬了几句,花氏也没再询问,众人聊了些家常,都是宫内哪位贵人得宠,哪位妃子的服饰别处新意等事,楚府的姑娘又完全搭不上话了。
少顷才进入正题。
那位芳姑娘腼腆而少语,说起作诗的规矩来,声音还略微发颤,“咱们今日以桃花为题,不限韵,或五言或七言皆可。这香蔚海里植有梅十三种,还请各位品评,咱们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请各位移步赏花。”
说罢又有那丫头、婆子伺候众人起身穿了大氅,众人一路赏游,渐渐分开,或埋头苦思,或临水遐想,都想做出好诗来压人一头。
楚涟漪素来爱水,那领路的丫头也机灵,领着她穿花绕水,行至林中水面浅窄的地方时,有一架低矮无栏的石桥飞虹水面。
因溪流潺潺,遇水中白石激溅,水润石桥,长久之后,那桥上便生了苔藓,行走上去都别外小心。
楚涟漪轻轻提了裙摆,跟在那小丫头的身后上桥,哪知那丫头脚下一滑,向后倒来,楚涟漪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接住她,结果两个人都站立不稳跌入了浅溪之中,好在水不深,仅仅是没过小腿肚,但跌坐在水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又冰又凉。
小丫头一声惊呼,众人都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芳姑娘给赶了过来,那小丫头“咚”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姑娘原谅……”一边说一边猛磕头,好在那是泥地,否则指不定得磕破血来。
“还不赶紧扶了十二姑娘去更衣。”芳姑娘也没责备那丫头。
那丫头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闻声而来的六姑娘解下自己的大氅就给楚涟漪围上,想要跟着楚涟漪一块儿走,却听那兰郡主不耐地道:“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到了。”
六姑娘一脸为难,楚涟漪知道她是想在这桃花社上搏个名头,与王公亲贵攀上关系,不辱那探花夫人的名头,便道:“六姐姐,我自己去更衣就是了,你赶紧把诗做出来,到时候也跟我讲讲。”说罢捏了捏六姑娘的手,让她放心。
这一番闹腾下来,芳姑娘又派了一个大丫头并跟上,一起送了楚涟漪到离香蔚海最近的山川风雨阁更衣。
因着虽进三月,但春风刮面依然凉寒,更何况衣衫全湿,楚涟漪冻得发抖,脚下便走得快了些,也没心思再留意周遭环境,待进了山川风雨阁西侧厢房这才停了下来。
春里这山川风雨阁近水而寒,还没用上,所以也不曾生火,那跟来的大丫头告了罪,说是去取给楚涟漪更换的衣服,那小丫头也告了罪,急冲冲出去,又急冲冲回来,手里提了火盆,拨了拨盆灰,让火烧得往些,屋子里这才有了丝暖气。
那小丫头净了手上前来伺候楚涟漪脱衣服,额头红红黑黑的,眼圈殷红,身板娇小,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按捺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连退了三步告罪。
楚涟漪见她楚楚可怜,仿佛自己在虐待童工一般,又见她浑身和自己一般湿透了,好不可怜,便道:“你下去换件衣服再过来吧。”
那小丫头感激地应声去了,留下楚涟漪一个人独自在西厢房,这才有些害怕。她轻轻走近与正房链接的那槅扇处,门是从内拴住的,又细细听了听声音,没有任何响动,楚涟漪心想自己真是疑心病太重了。
她与禹王府素无来往,也没能耐能惹得王府的人费尽千般心思来算计,也许暗香崴脚和自己落水都是意外,楚涟漪在门口又站了片刻,直到身上冷得受不了,打了个喷嚏,这才动手解开自己的纽扣。
将外裳、裙子和湿透的中衣都退了去,只留下湿透的内衣,怎么也不肯脱,裹了大氅坐在火盆旁,心里想着那两个丫头去得也太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