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小狗摆设(第2/2页)
她说:“我的孩子,凯末尔先生,电视上面您拿来的那个黑耳朵小狗失踪了……我们的眼睛已经习惯了,所以立刻发现了。没了就没了吧,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也许是小狗自己想离开的。”说完她哈哈笑了起来,但看见我脸上僵硬的表情后,她随即变严肃了。她说:“怎么办呢?塔勒克先生总在问‘小狗怎么没了?’”
“我会解决的。”
晚上我一句话也没说。但尽管我在沉默——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又无法起身告辞了。在接近宵禁开始的钟点时,我经历了一次严重的“无法起身告辞的危机”。我觉得,芙颂和内希贝姑妈也感到了危机的严重性。内希贝姑妈有几次不得不说“无论如何千万别晚了!”。10点过五分,我终于离开了他们家。
回家的路上,因为宵禁开始后我们还在街上,所以谁也没来阻拦我们。我在车上想了很长时间小狗摆设在家里的意义,我先把它们拿去再把它们拿走的问题。小狗的消失他们是在十一个月后才发现的,可内希贝姑妈却以为他们是“立刻”发现的。很有可能,所有那些睡在、坐在他们家电视上面的小狗摆设其实都是收音机时代留下的。一起听广播时,脑袋会不由自主地转向收音机,那时眼睛就会在那里寻找一样有趣、让人镇静的东西。当电视取代收音机成为家里的壁龛后,他们就让小狗晋升到了电视机的上面,但因为现在眼睛全盯在屏幕上,因此谁也发现不了这些小动物。于是我就能够随心所欲地把它们拿走了。
过了两天,我给凯斯金家拿去了两只陶瓷的小狗。
我说:“今天我在贝伊奥鲁的日本商店的橱窗里看见了它们。它们好像就是为了放在我们的电视机上面而被造出来的。”
“啊,它们太可爱了,”内希贝姑妈说。“凯末尔先生,您干吗要去破费。”
我说:“黑耳朵的消失让我伤心了。其实真正让我伤心的是它在电视机上的孤独。看见这两只狗开心、友好的样子,我想这次让两只快乐、幸福的小狗待在电视机上面就好了。”
内希贝姑妈问:“凯末尔先生,小狗的孤独真的让您伤心了吗?您真是个有趣的人。但我们就是因为您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喜欢您。”
芙颂在对我甜美地微笑着。
我说:“被丢弃在一边的东西会让我很伤心。中国人相信所有东西都是有灵魂的。”
“前几天电视上说,我们土耳其人没从中亚过来之前和中国人打过很多交道。”内希贝姑妈说,“那天晚上您不在,芙颂,那个节目叫什么名字来着?啊,您把小狗们放在那里很好。是让它们这么面对面待着,还是朝我们待着,我现在也没主意了。”
突然塔勒克先生说:“让左边的那个朝我们待着,右边的那个冲它坐着。”
有时在谈话最奇怪的地方,在我们认为他压根没听我们说话的一个时候,塔勒克先生会突然插话,他会说一些表明他比我们更清楚细节的明白话。
他接着说道:“那样的话,它们既可以交朋友,不至于心烦,又可以看着我们,成为家里的一分子。”
即便我很想要它们,但一年多时间里我没去动那两只狗。我是在1982年把它们拿走的,那时每当我从凯斯金家拿走东西,我要么会在一边留下一些钱,要么会第二天立刻去买一样更贵的东西拿来给他们。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电视上既出现过针垫和狗,也出现过狗和卷尺那样奇怪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