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4213个烟头(第2/2页)
看到另外一两个烟头和它们下面的日期,我想起在炎热的夏夜里,我们吃过的油炸茄子、酸奶以及我和芙颂一起看着窗外的情景。在那种时候,芙颂会拿一个小烟缸在手上,然后不时往烟缸里点烟灰。那时,我会把她想像成一个去出席一场豪华舞会的女人。抑或是和我站在窗前聊天时,她会模仿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愿意,她可以像我,或是像所有土耳其男人那样,把烟灰弹到窗外,在窗边把烟掐灭随后把烟头扔下去,或者用手指直接把燃着的烟头弹出去,然后看烟头在黑暗中旋转着落下。但芙颂从来不会那么做,她文明、优雅的举止也为我树立了榜样。远远看着我们的人,可能会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侣,在一个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西方国家,在一个舞会上,为了互相认识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文雅地交谈。看着窗外时,我们会说笑着谈论刚才在电视上看到的电影结局、夏日夜晚的闷热、在街上玩捉迷藏的孩子们。而那时,海峡方向会吹来一阵轻风,和着海藻味和金银花醉人的清香,轻风会给我带来芙颂头发和肌肤的芳香,以及这香烟的好闻烟味。
有时,当芙颂正要掐灭烟头时,我们的目光会在不经意间相遇。在电视上看一部悲凄的爱情影片时,或是跟随着沉重的音乐,被一部关于“二战”的纪录片中那些令人震惊的事件影响时,芙颂会冷漠地把烟掐灭。就像在这个例子里一样,如果那个时刻我们的目光碰巧相遇,那么瞬间我们之间会产生一股电流,我们俩就会想起我为什么会坐在他们家的餐桌上,那时被掐灭的烟头就会带有一种奇怪的形状,就像当时混乱的脑子一样。随后,我会听到从远处的一艘大船上传来的汽笛声,我会用那艘船上的人们的视角来思考世界和自己的人生。
有些夜晚我只拿一个,有些夜晚则会拿几个烟头去迈哈迈特公寓楼,当我随后把它们一个个拿到手上时,我会想起属于过去的一些“时刻”。那些烟头,让我清楚地明白,其实我积攒的所有物件,正好就一一对应了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那些时刻。
不用把我在迈哈迈特公寓楼里积攒的物件拿到手上,即便仅仅看它们一眼,我就已经能够想起和芙颂一起拥有的过去,晚上我们在餐桌上坐着的样子。一个陶瓷的盐瓶、一副小狗形状的裁缝卷尺、一个开罐头器,或是芙颂他们家厨房里永远不会缺少的巴塔纳伊葵花子油瓶,我用物件把它们连在一起的一个个时刻,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我的记忆里仿佛正在扩散成一段久远的时间。就像看着烟头那样,看着那些在迈哈迈特公寓楼里日积月累的物件,我就会一幕幕地想起我们坐在芙颂他们家餐桌上时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