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凯末尔先生,您很久没来了(第2/3页)

“扎伊姆先生,你们的人送完一次货后就不再来了。空瓶子在后面的箱子里已经放了好几个星期了。”

扎伊姆说:“你说得不错,我们伊斯坦布尔的配售网点很糟糕。”他转身对我说:“你知道这些事情,萨特沙特怎么样,我们怎么才能让配售好起来?”

我说:“别去说萨特沙特了。奥斯曼和吐尔嘎伊先生开了一家新公司,把我们弄惨了。我父亲去世后,奥斯曼变得野心十足。”

扎伊姆不愿意让萨迪听到我们失败的事情。他说:“你最好去给我们每人拿一杯双份的俱乐部拉克酒和冰块。”萨迪走后,他皱起眉头说:“你亲爱的哥哥奥斯曼还想和我们做生意。”

我说:“这事我不管。我不会因为你和奥斯曼做生意就对你生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的还有什么新闻?”

扎伊姆从“新闻”这个词里立刻明白我指的是上流社会,为了让我高兴,他跟我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他说,沉船·居万这次又在图兹拉和巴伊拉姆奥卢之间的岸边,让一艘生锈的货船搁浅了。居万从国外用废铁的价钱买来一些腐烂、生锈、停运和污染环境的船只;随后用文字游戏把这些船只像真实、昂贵的船只那样上报给官僚机构,在政府和国家机关里的熟人帮助下,靠贿赂从“土耳其海运发展基金会”获得无息贷款;随后把船弄沉,从国家的巴夏克保险那里得到巨额赔款;最后再把搁浅的锈船卖给做钢铁生意的朋友,不用离开办公桌就能赚到大钱。居万,在俱乐部喝下两杯酒后会骄傲地说:“我是一个一生从未上过船的大船主。”

“当然这是丑闻。但事情的败露并不是因为那些欺骗手段,而是因为他把船沉在了他给情妇买的别墅前面。居万把船沉在别墅房子的花园和沙滩之间后,这下所有人因为海水被污染而成了起诉者。据说他的情妇整天在抹眼泪。”

“别的呢?”

“据说,阿冯杜克家和曼格尔里家都把钱给了银行家·戴尼兹,钱都打水漂了。阿冯杜克夫妇因此急急忙忙去把他们的女儿从锡安圣母院带了回来,要让她结婚。”

我说:“那女孩很丑,不值钱。再说怎么可以相信银行家·戴尼兹呢?他应该是这些银行家中最穷的一个……我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扎伊姆问道:“你有钱在银行家手上吗?你相信一个听说过他名字的有名银行家吗?”

我们都知道这些新银行家是无法承受那么高的利息的,更何况他们中的一些人以前是卖烤肉、卡车轮胎,甚至是国家彩票的。但是,一些大做广告、快速发迹的银行家在破产之前还是坚持了一段时间。据说,就连在报纸上嘲讽、批判那些银行家、对这些骗子嗤之以鼻的经济教授也经不起高额利息的诱惑,说“至少可以存一两个月”,就把钱给了银行家。

我说:“没有一个银行家手里有我的钱。我们公司的钱也不在银行家手里。”

“他们给的利息那么高,以至于让人觉得正经做生意的人都是傻瓜。如果我把投到梅尔泰姆的钱交给银行家卡斯泰尔利,今天就翻两倍了。”

现在,多年后,当我再次想起我们在福阿耶的那些谈话,我感到了人生的空虚和荒诞,我记得当时也有这种感觉。只是,现在我是用自己讲述的这个世界的愚蠢,或者用一种更加文雅的表述,用这个世界的荒谬来为此做解释的,而当时则是用一种可悲的轻浮,我并没为此感到太多的烦恼,甚至还笑着、骄傲地接受了它。

“梅尔泰姆真的一点也不赚钱吗?”

我说这话时没过脑子,但扎伊姆不高兴了。

他说:“我们只能相信帕帕特亚了,但愿她不会让我们难堪。在麦赫麦特和努尔吉汗的婚礼上,我想让帕帕特亚唱梅尔泰姆的广告歌。因为所有媒体都会在那里,在希尔顿。”

我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对麦赫麦特和努尔吉汗要在希尔顿结婚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我很生气。

扎伊姆说:“我知道他们没请你。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不请我?”

“这个问题他们争论了很多次。就像你能猜到的那样,茜贝尔不想看见你。她说‘如果他来,我就不去’。茜贝尔是努尔吉汗最好的朋友。另外她还是努尔吉汗和麦赫麦特的媒人。”

我说:“我也是麦赫麦特最好的朋友。我也可以算是他们的媒人。”

“别为这事让自己伤心了。”

我说:“为什么非要听茜贝尔的?”但说这话时我没觉得自己很在理。

扎伊姆说:“所有人都认为茜贝尔很委屈。因为订婚后,你和她在海峡边上的别墅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后抛弃了她。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母亲们用你们的事情来吓唬她们的女儿。尽管她一点不在乎,但所有人都在为茜贝尔感到伤心。他们对你当然也很生气。所以现在你也别怪他们站在茜贝尔一边。”

我说:“我不怪他们。”但是我责怪了。

我们喝着拉克酒,开始默默地吃起鱼来。我和扎伊姆头一次这样吃饭时谁也不说话。我注意到了那些来回跑动的招待的脚步声。饭店里有一种由笑声、讲话声和刀叉声组成的持续的嘈杂声。我愤怒地决定,以后再也不来福阿耶了。但还在那么想时我就明白,我喜欢这里,我没有另外一个世界。

扎伊姆刚才在说,今年夏天他想买一艘快艇,快艇需要一个安装在尾部的大马达,但他在卡拉柯伊的店家里什么也没找到。

“行了,别再板着脸了。”他突然说道,“没人会因为不能去参加在希尔顿举办的婚礼就这么生气。难道你从来没去过吗?”

“我不喜欢朋友们因为茜贝尔而排斥我。”

“没人排斥你。”

“那么,如果让你决定,你会怎么做?”

扎伊姆做作地说:“什么决定?噢,我明白了。我当然非常希望你能去。我们在婚礼上会玩得很开心。”

“问题不在玩乐,在更深层。”

扎伊姆说:“茜贝尔是个非常可爱、特别的女孩。你伤了她的心。更有甚者,你让她在人前陷入了困境。凯末尔,你有的这么板着脸恶狠狠地看着我,还不如承认自己的过错。那样回到从前的生活,忘记一切不愉快,对你来说会更容易些。”

我说:“也就是说,你也觉得我错了,是吗?”明明知道继续这个话题短时间里我可能会后悔,但我还是继续了。我说:“如果童贞依然还那么重要,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做出欧派和现代的样子?还不如诚实一些。”

“大家都很诚实……你错在认为童贞只是你自己的问题。对你,对我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但无论多么欧派和现代,这个问题在这个国家,对于一个女孩来却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