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第4章(第5/7页)
各人有各人的傲气,宋荣见过杜君,从那孩子的眼睛中也能知晓,他并不愿自己姐姐给人做二房。不过,有时,世事就是这样无奈。
宋荣干脆也将杜君送入秦家家学。
宋嘉让闲了跟妹妹说:“学里来了个怪家伙,平日里什么人都不理,话都不说。除了先生提问功课,或是他向先生请教功课,从不见他开口。”
宋嘉言道:“人家肯定是不喜欢说话。”
“不是,我看他中午吃的是粗米饭,就一个烩萝卜,吃了总是放屁,我在他后面,简直能熏死我。”宋嘉让往嘴里塞了个鲜肉酥皮点心,含糊不清地说,“把我的风水都熏坏了。”
宋嘉诺也凑在老太太屋里说话,文文静静地笑:“有一回,大哥抢了杜君的饭,把自己的饭塞给杜君吃,自己吃了满肚子的烩萝卜。杜君是熏大哥一人,大哥吃了烩萝卜后,熏得一个屋里的同窗都受不了了。连先生都问,谁中午吃臭豆腐了。后来知道是大哥在放屁,先生实在受不了,提前给大哥放了学。”
宋嘉言和宋老太太已经笑得不成了,连辛竹筝现在学淑女做派,也是弯了唇角。辛竹笙接着说:“嘉让还说呢,以后都要吃杜君的烩萝卜。特别是考试的时候,说不定这样先生就不会叫他一块儿考试了呢。”
宋嘉诺道:“后来,杜君连烩萝卜都不带了,就吃白饭。我本来想把自己的菜分他一些,他也不要。他高傲极了。”
辛老太太道:“那孩子肯定是觉着脸上过不去呢。”
宋老太太说:“越是小小孩儿,越是要面子。”
宋嘉让虽然自幼常常挨骂,不过,宋荣有本事,宋嘉让自幼衣食无缺,富家公子,并不能理解杜君强烈的自尊。宋嘉让道:“这也是瞎要面子。”接着,他又说,“我就常抢阿峥的肉圆吃,祖母,阿峥家的肉圆啊,也不知怎么做的,哎哟,太香了。”说着,宋嘉让又是一脸馋相。
宋老太太道:“这有什么,晚上也叫厨下做给你吃。”
“不一样的,祖母,咱家的就是没秦家做得好吃。”宋嘉让一脸遗憾。
孩子多了,屋里格外热闹。
不一时,厨下送上烤好的白薯,宋嘉言先拣了一个给了辛舅婆,辛竹筝也用帕子托着给宋老太太送了一个。接着,孩子们各拿各的,剥了皮,啃着吃。因为是刚烤出来的,掰开来,从雪白的白薯心里冒起白白的热气,咬一口,烫得舌头疼,又透出浓浓的糯甜。
天气越来越冷,男孩子们也懒得出去疯跑了,都围在老太太屋里说话。
唯宋嘉语闲坐自己房里,搂着个精巧的黄铜小手炉静静看书,小纪氏实在有些发愁,问:“语儿,怎么不跟你弟弟去你祖母那里呢?”即便她希望女儿功课出色,但是,所有的孩子都去老太太那里凑热闹,就自家女儿不去,小纪氏也觉着不大好。
宋嘉语嘟一嘟小嘴,道:“老太太又不喜欢我,我去了也是干坐着。尤其老太太总是吃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吃不惯。”
“吃不惯就不要吃,去坐一坐也好。你总不过去,老太太不常见你,哪里能喜欢你呢?”小纪氏苦口婆心,“你看你大姐姐,多会做人,天天去老太太屋里奉承。上次老太太得了太后皇上的赏赐,孙子孙女辈的,谁都没得老太太的东西,就你大姐姐得了。”到底是管家的人,小纪氏消息颇是灵通。
宋嘉语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抱着书本扭过身去,干脆连自己母亲也不理了。
小纪氏叹口气,想着另寻什么法子跟女儿说一说才好呢。
女儿这样执拗,小纪氏心中难免担忧。不过让她挂心的还有另一事,原本章明特意过来说的,二皇子不日就要为章庶妃请封侧妃,结果事情过了一个多月,怎么侧妃的事倒没动静了呢?
小纪氏略感心急,因宋荣从不与她说朝堂之事,故此小纪氏不知,因章庶妃请封侧妃之事,还在朝堂上引起不小波澜。
二皇子的确是喜欢章庶妃,不然章庶妃跟他好几年了,若无宠不可能现在还能诞下子嗣。而且,二皇子觉着,章庶妃都给他生儿子了,为他们老穆家传宗接代了,这是大大的功劳啊,所以,为章庶妃请封侧妃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二皇子忽视了自己的老丈人韩氏家族。
二皇子妃是礼部侍郎韩钊嫡亲的侄女,武安侯府的长媳韩氏是礼部侍郎韩钊的亲闺女,不管是自己侄女,还是自家闺女,都给姓章的小老婆坑惨了,韩家怎能没有怨气。
不过,因原礼部尚书老秦大人致仕,尚书一职空缺,韩钊便有意想争夺礼部尚书一职,偏偏礼部还有个比他更加老资历的侍郎李竹修。
就在这礼部尚书尚不知花落谁家的时候,二皇子上了一道为自己庶妃请封侧妃的折子。
韩钊正管礼部,见二皇子要为章庶妃请封,当下窝了一肚子火。只是,在争夺礼部尚书的要紧关头,韩钊还不想得罪二皇子,一时倒犹豫了……
其实,这也是文人的通病,既想要名,还想要利。
韩钊正犹豫呢,自家闺女韩氏回娘家了。
闺女嫁得不大痛快,韩钊也知道。不过,韩氏家族世代书香,从未有和离之女。故此,韩钊死都不肯让闺女和离。好在韩氏是个想得开的,在武安侯府也活得悠闲自在。只是,一回娘家便要听母亲唠叨生儿子的事,按其母张氏的说法,自己安安稳稳地生个儿子,以后有了依靠,还管男人是死是活呢。
韩氏却不愿这样,她是真心恶心纪文,一想到要与这样的人同床就想吐。
因烦了母亲的唠叨,韩氏也不大愿意回娘家。
这次,却是不得不回了。
韩氏问父亲:“听说二皇子要为章庶妃请封侧妃了?”
韩钊拿捏着架子呢,斥女儿一句:“朝廷大事,你一个妇道人家,莫要打听。”
韩氏道:“我倒是不想打听,架不住章家人去我们府里显摆呢。章家人都说了,章庶妃一旦封为侧妃,就要召章家人去二皇子府见面,还包括我们府里那两个贱人。”
韩钊简直愁死了,女儿云英未嫁时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贱人之类的话,不要说自己说了,便是听都会觉着污了耳朵。如今嫁去武安侯府几年,是什么话都不忌讳了,哪里还有半分书香门第女孩儿的样子。韩钊斥道:“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我是怕父亲被礼部尚书的位子迷了眼呢。别人不知章家底细,莫非父亲也不知道吗?她要真是寻常人家,请封就请封,谁也拦不住他!可是章家,不过是奴才出身,若是行事正派,奴才出身也没什么令人不齿的。可是,章家是怎样晋身,难道父亲不知道吗?父亲,皇上若真属意您为礼部尚书,怎会至今犹豫未决?这个时候,莫非父亲坐视章庶妃被封侧妃一事,二皇子就会感激您吗?”韩氏冷笑,“二皇子只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若二皇子真看重您,尚书之位,不必您开口,二皇子必定要先问您是否需要帮助,到现在,二皇子问过父亲一句吗?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二皇子冷落正妃,偏爱庶妃,正是因为咱们韩家好揉捏,他方不将咱家放在眼中!”韩氏一想到那日章家来人,就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如今皇上正当盛年,咱们韩家世代书香,做的是皇上的臣子,又不是他二皇子的臣子!父亲一不得二皇子看重,二明知章庶妃之事不妥,又不能如实禀告皇上。朝中如父亲这样寒窗苦读、翰林出身的臣子多得是,您比那些人强在哪儿呢?凭什么让皇上立您为礼部尚书呢?您对皇上有过人的忠诚吗?”韩氏接着道,“家族这样不上不下,皆因父亲摇摆不定所致。就是父亲自己使唤下人,是喜欢那种摇摆不定的,还是喜欢一心忠诚于您的下人呢?如果两样人叫父亲提拔,父亲会提拔哪个?父亲若坐视章庶妃请封侧妃,在帝都,知道咱家底细的不是一家两家,父亲难道连自己的声誉都不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