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第10章(第5/10页)
因未见到宋嘉言,秦峥就听老太太说起了宋大叔的当年。秦峥这人,有耐心,还时不时地接两句话,老太太说得更是来劲儿。就是辛老太太,瞧着秦峥模样俊秀,斯文有礼,也喜欢得不得了。
秦峥就陪这两位老太太说话,这一说,就说到了晌午。
这都是吃午饭的时候了,真不好意思不留客,何况是秦峥这样讨人喜欢的少年。
秦峥笑着推辞:“老太太与舅老太太赐饭,是小子的荣幸。只是老太太、舅老太太这里,姐妹们常来常往,小子年纪渐长,怕唐突了姑娘们。若老太太爱惜,小子去前院儿用就行了,待叔父回来,小子给叔父请过安,便回家了。”
老太太笑道:“看我,都老糊涂了。好,你这就去前头用饭吧。我叫人从我小厨房给你送好吃的去。”
秦峥一笑谢过。
宋嘉言在秦峥走后方到老太太屋里来,老太太说:“丫头,秦家峥小子中了案首,你知道不?”
宋嘉言笑道:“在外头听人说了。”
辛竹筝微惊,道:“不是秀才中第一才能被称为案首的吗?”可真是厉害。
别看老太太对别的不大清楚,科举的品阶她一清二楚,听辛竹筝一说,老太太喜滋滋地笑起来:“是啊,秀才中成绩最好、做的文章最漂亮的人才能叫案首,别的可是不行的。当年,你表哥中了案首,哎哟,村东头儿的财主还送了咱家一口猪。我高兴的哟,都用来摆酒席了,从一出太阳热闹到伸手不见五指,乡亲们才走。”
宋嘉言也知道这件可乐的事,问:“祖母,人家财主不是想把家里的女儿嫁给爹爹吗?”
宋老太太将下巴一扬,将嘴一撇,做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哼一声:“是啊,原本我以为他家是白送的猪呢。还是媒婆子登门儿,我才知晓是要跟咱家结亲。哎哟,简直能把人愁死,你爹爹那会儿才十二,哪儿是说亲的年纪?再说了,他家那丫头我早就瞧过,就没一样能配得上你爹爹的。后来,这些不开眼的家伙,又要把猪要回去,哼!”害她到处借钱才补足了猪钱还给了财主家,现在想起这事儿,老太太都是满心气愤。
大家念叨了一会儿,就摆开桌碟吃午饭了。
秦峥是在前头用的饭,奴才小心侍奉,格外殷勤。
及至傍晚,宋荣还未回家,倒是杜君来了。
秦峥早知晓杜君与宋家的关系,笑道:“阿君,还没向你道喜。”杜君一直在秦家家学念书,这次也参加了秀才试,虽然他排名不若秦峥高,不过,也是榜上有名。
杜君笑着拱手,打趣:“秦案首,同喜同喜。”能一举中得秀才,对于秦峥是意料之中,对于杜君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既然中了,杜君还是来了宋家。不为别的,姐姐已然如此,他有出息,姐姐在宋家就更有脸面。
俩人一直等到宋荣回府,说过话后,秦峥就告辞回家了,杜君则被允许去见姐姐一面。
杜月娘听弟弟说中了秀才,喜极而泣,摸着弟弟的头脸道:“回去后买个猪头供奉爹娘,再给爹娘的牌位上炷香,叫爹娘在九泉之下也高兴高兴。”
杜君点点头,其实他半点儿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但每次听姐姐这样说,心下总是酸楚难耐。
姐弟两个说了几句话,杜月娘又从柜子里找出前些天为弟弟做的衣裳,用包袱皮包好,将自己攒的几两碎银子给弟弟,说:“天也黑了,这是内宅,你不好多待的,这就出去吧。”
杜君不舍地与姐姐告辞。
秦峥回家时,天色稍晚。
秦峥中了案首,家里不对外摆酒,不过,对内,自己人也摆了两桌酒,小贺一下。
自五岁启蒙至今,念了近十年的书,如今能考中案首,秦峥自己也高兴得紧。兄弟姐妹们都贺了秦峥一回,及至饭后,秦峥与父亲去了书房。秦凤初好生教导了儿子一番,大意是,如今不过是个小案首,虽可以直接进国子监继续念书,到底只是个秀才,切不可骄傲自满,甚至别人那些赞他的话,委实不可当真。
秦峥性情沉稳,即使父亲不说,他也不可能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自书房出来,秦峥回房休息。
秦峥身为案首,可以免试进入国子监继续学习,他带着小厮,亲自去办理了进国子监的有关手续。国子监是可以住宿的,秦峥当天就把被褥行李搬进去了。
倒是杜君,考中了秀才,却在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中失利,一时茫然起来。
秦峥也在关注杜君的考试,见他没考中,秦峥道:“我帮你去问问祖父,看看可有别的法子。”杜君比他还小一岁,今年不过十三,能过秀才试,天分已不容置疑。秦峥虽然与杜君交情不深,也愿意帮他一把。毕竟,过了秀才试的杜君,若再在秦家家学与那一群小家伙们念书,就委实有些可惜了。
杜君说:“多谢秦兄,我想先去问问姐姐,看姐姐的意思。”与其欠秦家的人情,不如继续欠宋家的。反正,他早欠宋家那丫头一千两银子呢。
秦峥道:“应该的。若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开口,切莫客气。”
杜君笑应了。
杜君并没有去见姐姐。
这种事,要厚颜求人,还是不要姐姐为难。
待宋荣回来,杜君把考国子监入学考试失利的事与宋荣说了。宋荣听杜君说完,想都未想,直接道:“国子监既然失利,有两条路:第一,我把你放进国子监去;第二,另择名师,在家念书。不论你选哪条,凭我的面子,都可以帮你完成。你自己选。”
杜君脸上微热,依旧道:“我想进国子监。”
宋荣没有二话:“好,回去把行李收拾好,明天我命人把国子监的身份牌给你送去。”看杜君窘得厉害,宋荣温声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以往在国子监求学时也求过人。人这一辈子,求人的时候多了。还是你觉着,求我是很羞辱的事?”
“小子不敢这样想。”外头那么多人排着队来送礼,都不一定送得进来,在门房里干坐着的到访者,不是一个两个。杜君并不是个蠢人,他每次来都能顺利地见到宋荣,这并不是侥幸,实是宋荣愿意见他。而且,但凡他有所求,宋荣都会帮他。杜君认真道,“小子只是觉着,凭才学没有考上国子监,要大人为小子的事儿去欠人情,小子实在羞愧得很。”
宋荣淡淡一笑道:“我不会这样想。我自少时便一直希望,将来能为家人遮风挡雨。我希望当我的家人有为难之事时,我能为他们解决,而不必他们发愁,或是去低头求别人。我一直以此为荣。”望杜君一眼,宋荣含笑道,“觉着羞愧,就在国子监好生念书。国子监一年一考,明年你若过不了国子监的考试,我可不会再为你去跟人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