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 第9章(第5/7页)

戚贵妃只管将自己分内之事打理得清楚明白,待新皇后进宫,她手中这凤印也该交出去了。在一日昭文帝来长福宫消遣说话时,戚贵妃问起端睿公主的亲事。

昭文帝笑道:“看来你是有瞧中的少年了?”

戚贵妃捧来一盏温热适口的杏仁酪,笑道:“臣妾哪见过几个少年?要臣妾说,只要人稳妥就成。臣妾说的,倒也不是外人,若皇上觉着可以,应了臣妾,说明臣妾眼光还不差。若皇上不喜这桩亲事,也勿要恼了臣妾才好。”

昭文帝笑问:“你就说吧。”

“也不是别人家,正是臣妾的娘家,戚国公府。如今戚国公府是大哥大嫂袭爵,臣妾虽是庶出,但少时没少得大哥大嫂照顾。臣妾兄长家,有三子四女,长子次子已经成亲,如今唯有小儿子未婚,臣妾见过那孩子,倒还算稳妥。”戚贵妃笑道,“与端睿年纪也相仿,若是皇上觉着尚可,再把把关。端睿年纪也大了,她又是皇上的长女。她这亲事不议,余下几位小公主就要耽搁了。”

昭文帝笑称是,当天晚上尚未在戚贵妃这里安寝,就收到西山八百里加急的速报:宋嘉言的西山别院失火了!

宋嘉言西山别院的火烧透了半边天,无数人已经打算去宋家举哀,请皇上节哀了。宋嘉言却令人将抓到的刺客尽数交与大理寺审讯。别院的火一起,落井下石者必不在少数。

昭文帝简直给宋嘉言吓去半条命,宋嘉言道:“皇上莫担心,我心里有数,总不能只是被动地让人算计。虽然引出的都是小喽啰,也足够震慑一下了。若我们无所作为,皇上新立的皇后尚未进宫就被人暗害了,皇上威严何在?”

昭文帝是真心担忧宋嘉言的安危,如宋嘉言所言,新立的皇后,立后大典尚未举行,若宋嘉言有个万一,余者不过说些节哀的漂亮话儿而已,昭文帝威严何在?

未进宫的老婆都能叫人给在宫外弄死,下一步,这些人是不是该琢磨着弑君了?

宋嘉言的话从来不多,但每句都能说中昭文帝最在意的地方。

昭文帝道:“这些事有朕在,你不必操心。如今这别院是住不得人了,你就先回家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

昭文帝做足排场,亲自送宋嘉言回家。

麻烦依旧无处不在,凤仪宫重新装潢,内务府开始叫苦工期。立后诏书已下,皇上的圣旨不比太后懿旨,可以被人当狗屎,说踩一脚就踩一脚。后位已定,彭老相爷告病,朝臣犹不死心,以仁君贤君之话劝阻昭文帝缓修凤仪宫。

这些事,宋嘉言都是听宋荣说的。眼瞅着宋嘉言就要进宫,宫中朝中的情形,宋荣自然要尽量告知宋嘉言。当然,宫中的事宋荣也不大清楚。但朝中情形,宋荣有必要给宋嘉言普及一二,免得她进宫时两眼一抹黑。

宋嘉言轻描淡写道:“皇上实在太仁慈了,朝中为官,能者居之,既然内务府总管力有不逮,换个能干的人就是了。这种事,还值得朝会讨论?”不过是重修凤仪宫,又不是重建凤仪宫,内务府磨叽至此,必有缘由。送去大理寺的人还关着呢,又有人敢出幺蛾子,昭文帝毕竟是帝王之尊,再仁善心慈也有忍不了的时候。这回,内务府讨不得便宜去。

宋荣笑道:“皇上当廷夺了内务府总管的官职,着其下官补上。如今内务府也不叫苦了。”

帝王恩宠之类,宋荣是没办法教导宋嘉言的,但,既然宋嘉言能将昭文帝弄到手,想来也自有手段。在宋荣看来,摸准帝王的心思比恩宠更加要紧,再漂亮的女人,也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只要宋嘉言稳稳地坐稳后位,熬到太后,便是胜利者。

宋荣将老娘送往福闽,宋耀见到兄长的信,当天就打发长子宋嘉谦、次子宋嘉诫赶来帝都。

宋嘉谦与宋嘉让同龄,宋耀为他择了同僚之女为妻,书香门第陈家之女。陈氏女父为福州知府,算不得什么高官。不过,陈知府嫡亲的兄长在帝都为正三品大理寺卿。陈家在帝都也是中等人家儿,绝对算不得差。

宋嘉谦甫到帝都,他的差事便安排好了,通政司八品知事。官职不高,位置绝对不差。

宋嘉诫直接去禁卫军报到,任了个八品的小头目,绝对不显山不显水的位子。

皇后的娘家人,这样低调的安排,任御史也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宋嘉谦宋嘉诫来到帝都,大大地缓解了宋家在帝都的处境。哪怕两人官职不高,起码,皇后娘家还是有人的。当然,宋家这几个人手,相对于世家大族,有些单薄是真的。不过,家族单薄,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坏事。

宋嘉谦的老婆陈氏,与杜月娘、纪闵、许氏一处,除了料理家事,就是接待来客,整理宋嘉言的嫁妆。现在宋荣手里的银子,也就是往宋嘉言身上使了。宋嘉言自己也有银子,不过,宋嘉言并未太过张扬。她的嫁妆的确丰厚,但相对于皇后这个身份,纵使丰厚,也并没有离了格儿。

宋嘉言平日里也会见杜君与李睿,她书院的事是杜君在管,李睿则把着钱脉。哪怕宋荣也得感叹一声,不知不觉间,宋嘉言竟羽翼初成。

转眼间,立后大典已到。

立后大典绝对是大排场,礼部内务府昏天黑地地忙了三个月。

如今,宋嘉言腹中孩子已经七个月了。立后须吉日吉时。

早上起床,先用过参汤与点心,女官有条不紊并动作迅速地帮着宋嘉言妆扮。宋嘉言脸上的妆都是自己画的,头发与大礼服则由女官服侍。

纵使有女官觉着这样做仿佛不大妥当,也没人敢出声。能被派到宋嘉言身边的人,都不是傻瓜。这些宫人无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若宋嘉言是一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她们还有发挥的余地。这位主儿能在宫外就揣着皇子入主凤仪宫,聪明人,还是赶紧闭上嘴巴吧。

皇后凤辇已在外等候,宋荣等晚上只是小憩一时,听到宋嘉言院里有了动静,俱都在院中偏厅等候。如今见宋嘉言出来,众人纷纷起身。三层凤冠之下,宋嘉言的脸依旧平静淡然。

那个曾经聪慧中带着几分天真的小女孩儿,似乎只是一夕之间就成长为了宁静沉稳的少妇,望着宋嘉言眼中尽去的天真,宋荣心下蓦然一酸。

谁人都要长大,他曾经以为依他的地位,能够给子女足够漫长的成长时间,却不料宋嘉言是以这样坎坷波折的方式告别曾经的天真。

宋嘉言轻启朱唇,唤了声:“爹爹。”

宋荣眼睛微涩,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家是一个需要互相妥协的地方。曾经,宋荣就是这样要求家人的,却未料到今日儿女离散,各有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