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念天堂,一念绝望(第4/8页)
父亲睡在冷冰的病床上,明明还是那个慈爱温和的男人,可是他再也不会答理自己,任你在他面前哭闹神伤,他都不会再睁眼看你一次。
林晚秋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当时依旧只有林知夏陪在她身边,他干燥的手心温暖宽厚,紧紧包裹着她不断发抖的手指。
林晚秋那一刻才明白,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剩了,只有林知夏一个亲人。
林晚秋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时想着林知夏说的话,她的确不该再对白沭北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白沭北从头到尾教会她的,只有“面对现实”这四个字。
想起林知夏满脸伤感地说着“以为她不要他”的时候,她心里背负了深深的负罪感。林知夏自生病之后就异常敏感,尤其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他依赖她,可是又无法抛弃男人的自尊心,于是只能这么别扭地挣扎着,最后被病痛和自卑给折磨成现在这样。
林晚秋叹了口气,翻身准备小憩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钝响,好像什么重物落在了地板上。
林晚秋吓了一跳,匆忙趿拉上拖鞋就跑了出去。林知夏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昨晚又没休息好,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客厅里毫无异样,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林晚秋的心脏狠狠一跳,却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林知夏?”
林知夏站在厨房中央,头微微垂着,有些长的刘海挡住了幽沉的视线,整个人有些怪异可怖。
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许多不美好的记忆纷繁踏来。
林晚秋脚步滞住,不自在地想往后退,可是林知夏还是很快发现了她,抬起眼时,他眼中果然充斥着残暴和凶狠。
林晚秋吓得瞪大眼睛,转身就想往外跑,林知夏个子高,腿往前迈开一步伸手就钳住了她的马尾,指尖微微用力就把她拽回到自己怀里。
“林知夏!”林晚秋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脏怦怦直跳,她双手捂住脑袋,纾解着头皮的麻痹感,紧咬着嘴唇直摇头,“林知夏,你冷静一点。”
林知夏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整个人却不似之前那般温润理智了,眼神浑浊难辨,嘴角带着诡异的弧度:“我怎么冷静?我一想到我站在那里居然是为了给那浑蛋熬粥,我就……凭什么?林晚秋,你要贱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他的嗓门极大,林晚秋被他一通吼,耳膜都快破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林知夏手上已经用力把她甩在了地板上。
林晚秋很瘦,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肉,这一下肩胛骨狠狠磕在了冰凉的地砖上,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疼得说不出话,抱着胳膊弓起身子。
又来了……谁能救救她?
林知夏好像完全看不到她的惨状,抬脚往她脊背上用力踹了一脚:“你为什么看不到我的爱,我哪里比不上白沭北!啊?”
林晚秋被他那一脚踹得闷哼一声,下意识严严实实地护住脸和头部,不能受伤,受伤就不能去上班了,不上班就没有钱。
没有钱,她怎么活?
难为她在那一瞬间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这个,拳脚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脊背上、小腹上,就连胳膊上也被他砸了好几下。
一脚接着一脚,当真是用尽了全力,林晚秋捂着脸都没敢看他一眼,不断提醒着自己:现在的不是林知夏,不是林知夏。这么想着,身上的疼痛似乎才微微缓解一些。
林知夏似是被施了咒的恶魔,口不择言地骂着,而脚下也根本没留半点儿情面。
林晚秋已经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疼痛淹没了她,脑子浑浑噩噩的,全身上下只剩一个意识,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白沭北是被萌萌的呻吟声吵醒的,小家伙睁着黑黝黝的眼睛,视线在屋子里逡巡:“大姨呢?”
白沭北也皱眉打量了眼屋子,很快就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保温桶不见了,眼眸微沉,起身大步走到病床前。
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他轻声哄她:“大姨回家给宝宝准备早餐了。”
“真的吗?”萌萌失望的眼睛瞬间亮了亮,露出颊边的梨涡,欢快地搂住白沭北的脖子,“我就知道大姨不会骗我的,大姨对我最好了。”
白沭北不说话,只是眸子凌厉冷冽,淡淡扫过门口。
他给孩子穿好衣服,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想到孩子大病初愈,便诱哄着:“爸爸先去给你买点吃的?”
萌萌固执地看着门口,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不要,大姨会送早餐过来。”
白沭北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坐在一旁陪孩子等。
只是越等,他的火气就越旺,他当真不该对这女人抱半点幻想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离开,难道不能跟孩子打声招呼再走?!
萌萌一直等到午饭的点儿,白沭北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小家伙无措地绞着手指头:“大姨不会来了……”
白沭北是最疼孩子的,看不得孩子受一点点委屈,当即拿了手机准备给林晚秋打电话,手指触到屏锁,这才恍悟——自己好像压根儿就没存过她的电话。
萌萌在边上还期待地看着他,白沭北抱歉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宝宝乖,大姨今天还得上班呢,爸爸把这事儿给忘了。”
萌萌沮丧地抠着指甲,小嘴噘得老高:“可是大姨昨晚答应萌萌,萌萌病好了就带我去玩的。”
白沭北把孩子举起来托在肩膀上:“爸爸也可以带你去玩。”
萌萌睁着亮汪汪的眸子,双手拽了拽白沭北的耳朵:“真的?爸爸不急着去工作吗?”
白沭北无奈地扯开孩子作恶的小手,揉捏着她软绵绵的小爪子:“当然是萌萌最重要了。”
小家伙显然对爸爸的这番话很受用,一时忘记了林晚秋离开带来的失落感,拍着小手哈哈大笑:“那我要去海洋公园,还要去看电影,还要去吃比萨!爸爸不许再中途走掉,否则我再也不和你玩儿了!”
看着女儿又高兴起来的神采,白沭北这才翘起嘴角:“先去办出院手续。”
“没有骨折,都是皮外伤。”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银丝边眼镜下的眸子却锐利逼人,将手里的片子放回书桌上,撑着额角仔细盯着面前的女人。